除了胎动愈来愈频繁,绿莺也没旁的不适,吃得多睡得香,唯有这玲珑院没有小灶房一事,颇有些不便。
冯佟氏把持府里多年,灶房上至掌勺、下至打下手的杂仆,皆看她眼色行事。过了这么久,绿莺晓得她不敢下毒,可饭菜十顿里有一顿直齁人,简直打死卖盐的。糖水也是,偶尔能尝出苦涩,应是放了碱。这些人也聪明,不是每顿都使坏,冷不丁一顿,让你揪不出把柄。
玲珑院也有灶房,可惜大户人家的规矩严,能不能开火得主子说得算。她想求一求冯元,如今他早膳在这里用,有个小灶房也算便宜。谁料冯元一口回绝:“莫要麻烦了,王氏刘氏她两个那莘桂院也没开小灶,在你这破了例,瞧着不好看。”
他甚么时候这么矫情了?绿莺撇撇嘴,暗自腹诽他年纪愈大,行事愈墨迹。
冯元有苦说不出啊,他自有他的考量,虽说警告过冯佟氏,也让德冒在府里多安排了一番,可再是谨慎,也不可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是铜墙铁壁罢。绿莺吃的府里大灶房的饭菜还好,阖府吃得一样,可以安枕无忧。若是开个小灶,岂不将自个儿逼到险境,简直隐患重重。
翌日,刘氏一反往常孤傲,竟难得地脸上挂笑,一步三扭地来到玲珑院。
“哎呦喂,瞅瞅瞅瞅,你这屋子哪里是人间,分明是王母娘娘住的金屋啊!”
酸溜溜地羡慕完,她才点明来意:“你还不知道罢,咱家的大姑娘就要回来了,她夫君去南边赴任,没带她去。嫌国公府冷清,说要回娘家住一阵子。我呸,估么就她那万人嫌的倒霉性子,在婆家待不下去了。还只住一阵子,官员外任三年,可别让她赖在这三年啊,否则这冯府值钱的玩意儿都让她搜刮走了。我可提醒你了啊,没事莫要让她进你的屋,进了也将这些值钱的守好了,便是一张纸,也得仔细着,她甚么都偷,连人家穿过的袜子都偷!”
这、这真的假的啊?绿莺挺着肚子靠在床头,都听呆了,这怎么比她原来的主家刘太太还吓人啊,捡来的孩子罢?“这大姑娘是太太所出么?”
见她仰着都有一股风情,不似一般端庄女子般本着笑不露齿,她是笑也不拘着,小米粒牙小巧精致,腮边梨窝娇俏可人,滴溜的杏圆眼弯成月牙儿。刘氏也挺了挺腰,学她笑时抿嘴,使劲儿眯了眯眼,想起这几日让人读给自个儿听的诗,便摇头晃脑回道:“不是她生的难道是石头缝蹦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跟亲娘一比,有过之而不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呃......”
见绿莺眼睛大瞠,刘氏顿了顿,以为她听不懂,心中暗自得意,脆声道:“总之就是熊瞎子掰苞米,后头的总比前头的强!”
这句话哪是这个意思,笑了笑,绿莺无奈地摇摇头,倒没太将她说得当回事,猜她只不过夸大些罢了,世家小姐哪能这样呢?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肚子倒长得慢了些,不似从前那般,吃得也不吓人了。
这日晌午饭时,下人送来了翡翠虾仁、酸辣萝卜条、红烧排骨、羊肉丸子粉丝汤。
绿莺坐在桌旁,秋云春巧立在跟前,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这几盘菜,个个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闭着眼睛深喘了几口气,秋云脸色凝重,咬牙握着拳头笃定道:“奴婢猜这排骨肯定没熟,虾仁肯定没放盐巴。”
“不不不,这虾仁颜色好着呢,应是放盐了,这咸口萝卜放的肯定是糖,这饭里应该埋着一把石子儿。”春巧摆摆手,分辨得头头是道。
二人各往碗盘里夹了一筷子试吃起来,皆是一喜,该放盐的放盐了,不该放糖的也没放,排骨也嫩着,饭碗里统统都是饭粒,嗯,能吃,姨娘都能吃!
春巧望着大甩着袖子开吃的绿莺,噘嘴道:“姨娘啊,要不今后还是奴婢出门去酒楼打些菜回来罢,每日这么提心吊胆的,心都要生出毛病了。”
“门首人多眼杂的,莫要节外生枝了。”秋云边为绿莺布着菜,边与她推搡嬉笑:“哎呀呀,咱们春巧姑娘要是会飞檐走壁的功夫就好了,趁人不备翻墙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哈哈哈。”
话落转了转眼珠子,她又小声道:“再等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钻进太太房里,往她床上扔几只臭虫,吓一吓她......”
主仆几个正顽笑着,忽地如一阵风般跑进来一四五岁的小丫头。丱发上的粉色发带还沾着泥,小脸儿脏兮兮的。秋云连忙拦在她身前,嫌弃地扫了眼地毯上被她啪叽出的大泥巴,这哪个下人家的孙女啊,跟小牛犊似的一个劲儿往前冲,可别冲撞了她家姨娘的肚子啊。
绿莺放下筷子,见她脸色黝黑,穿得也不体面,直勾勾盯着桌上饭菜,猜她应该是府里的家生子。家里人没看住,她饿了偷跑出来的?轻轻一笑,指着圆凳朝她说道:“坐下吃罢,吃完送你去找你娘。”
那小丫头也不客气,没用旁人帮衬,自个儿撅着屁股扑腾两下便跪在了凳上,挺身随便抓起双筷子便狼吞虎咽大吃起来。春巧见状,怕她噎着,连忙为她盛了碗汤,小丫头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净,末了被热气熏出鼻涕,嘶溜嘶溜的。瞅了眼自个儿身上的绣花帕子,春巧寻思还是算了,转身去给她找旧手帕。
这都不算事儿,小丫头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阻碍,不耽误她往嘴里扒饭。两管青绿鼻涕跟两条虫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