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外婆就由神灵带着,去找了树娘娘。
树娘娘我以前和师父一起见过一面,是掌管生人子嗣的阴差,也可以说是神差,具体怎么称呼,我也不大晓得,总之大家就称她为树娘娘。
与树娘娘一起的,还有塔娘娘,之前我们也遇到过的。
塔娘娘掌管着千灯塔,千灯塔里有很多盏油灯,第一盏油灯代表着第一个生人的阳寿。灯在人在,灯灭人亡。
塔娘娘和树娘娘是阴司比较特殊的存在,她们不受阴司管辖,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部门”。
第二天大早上,颜伯颜婶就来敲门了。
我起床把门打开,屋外扫进来一阵冷风,我把衣服拉拢了些,看到跟颜伯颜婶一起的,还有爸爸。
“爸爸,你这么大清早的,出去干嘛啦?”我问。
爸爸进来,神色有点儿憔悴,左眼睛下面一片乌青,眼睛里还有血丝,像是一整晚没睡一样。
“姻禾啊,你先招呼客人,爸爸进去睡一会儿。”
爸爸说着,跟颜伯颜婶打了声招呼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隐约听到房间里面传来妈妈的声音:“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心说,小心什么啊?
颜伯问我外婆在哪里,我说还在睡觉呢,这才六点钟啊,正说着话呢,外婆穿好衣服出来了,一出来,没问颜伯颜婶怎么这么早来了,而是问我,看没看见我爸?我说看见了啊,外婆小心说了句“真是太大意了”,之后就去招待颜伯颜婶。我隔空里问了外婆,爸爸大清早出去干嘛了?这么神神秘秘的?外婆说是他们大人的事,让我别管,说这话的时候,外婆神色有点儿闪烁。
之后,我再问,外婆就一直不说了。
我回到房里,去问师父,师父二话没说把我拉进怀里,“折磨”了我一顿。
等我浑身酸疼地爬起来的时候,颜伯和颜婶已经走了,妈妈去做饭,爸爸和外公去了,外婆在写文书。我去问外婆颜伯颜婶的事情怎么样了?外婆说,去看过颜婶的花树的,那树是一棵桅子花树,没有果,只有花,也就是说,颜婶这一辈子只注定生女儿,没有儿子。我心说女儿也好啊,是自己亲生骨肉就好,不管男的女的。
外婆说,颜婶的花树上虽然还有两朵花,可是呢,一朵已经发黄了,看样子是救不活了,还有一朵,上面挂着一条白胖的大肉虫,那虫正在吃花朵,如果让虫吃光了的话,那花朵就会彻底死去,那么,颜婶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外婆正在写的这道文书,就是请神灵帮忙,把那大肉虫给驱走。
神灵一般不会把这些生物杀死,而是驱赶离开就行了。
我跟外婆说,那树娘娘我曾经见过一面,外婆很惊讶,问我什么时候的事,我说刚跟师父学艺的时候,外婆问我在哪里见的面?我说在那片花树里,外婆又问是魂魄出窍去的,还是人去的?我说是人去的。
外婆沉默了很久,跟我说,她把这文书写完,烧了之后,让我去直接跟树娘娘说一下,直接把大肉虫弄走,那样就减少了外婆走阴神坛里的神灵的因果,我点头说好。
我回房去问师父这事,师父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到了晚上,我和师父洗了澡,焚香敬神,之后面对面坐好。
外婆在一边,手里拿着九根香,香烧完之前,我和师父要回来,外婆在帮我们护法。
我和师父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我感觉有人在牵我的手,凭手上的感觉,我知道牵我手的人是师父。我跟着师父,慢慢站了起来,我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鼻子里闻到了一阵阵檀香味,我没有睁开眼睛,师父说当他叫我的时候,我才能把眼睛睁开。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徐徐袅袅的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师父牵着我慢慢地向前走,我偷偷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这就说明我们不是魂魄离了体而进入阴司,而是整个都进入了阴司。
又过了很久,我感觉脚底下不再软如棉花,而是一高一低,很多坑的样子。
再过约十分钟,我听到“滴、滴”的水声,那水像是从山石上落下来,滴进了水潭里,无比的清越。
“小佛,睁眼。”
师父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师父放大了的脸,我在师父脸上摸了一把,好滑,师父脸一红,“小佛,不得调皮。”我笑了笑,朝师父吐了吐舌头,师父站直身子,在师父的脸移开的这一瞬间,我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道路两边是参天的古木,古木枝头开着艳丽的花朵,每一朵花都像珠玉一般的圆润光滑,深红色的,从花心里传出一团团的光亮来,给来人照明。
一阵凉风扫过,一朵一朵的红花相撞,发出了清韵的钟声,钻入耳中,带着些许灵性。
我拉着师父的手:“师父啊,上次不是这样啊……”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发,笑得淡然:“心由境转,境由心生。”
我嗅了嗅,这红花有一种沁人的清香。
师父牵着我的手,踏上了古木正中间的那条小道,我知道,穿过小道,尽头就是树娘娘的花树了。
当我们的脚踩到小道上的那一刻,原本平坦无奇的小道上开出了一地的红泪心草,并且,每一株草都发着淡淡的红色的光,光影昏落地绕过古树的盘根,开遍了整座木林。平端端给人一种妖娆却又婉约的美。
很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