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斐安静地抬起头看着镜头推移,不知为何,他的眼眶有些微微湿润了。他低下头,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了些,眼前的场景飞速地推移闪烁不定,他强行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镜头,画面已经进行到最紧张的片段了。
孩子病逝,丈夫重病。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压在她的肩膀上头,病房那场戏全程克制,没有眼泪。封冉冉跟韩闻诺的飚戏让这场戏成为经典——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镜头前面可是裴亦斐只看得到封冉冉。
她走进来。
他的心就已经开始痛。
那个瞬间的封冉冉……要怎么形容呢。
可能根本没有办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全场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见。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长镜头——镜头对准了她。
那是一张冷静的面容,眉眼温婉,眉角眼梢隐忍着的疼痛只闪过了一瞬间,让人以为是幻觉。她站在病房外头轻轻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她走进来,病床上头的看见她走进来,也努力想要微笑。
她走近他,她带了笑,那个笑容——
电影院里头第一排的评论员觉得腮边微微有点凉。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笑比泪水更能让人心里头酸涩到这种程度。整个人好像被打开了一个闸门,就停不下来了。
温柔,温暖,安静的两个人,手拉着手,她坐在床边上,眼神真的是温暖的,她看着他,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她的每句话都那样的温柔。
他问她。
“囡囡好么。”
这句话他问得声音很轻很轻,他的眼神里头带了一点点紧张。
他最关心的就是女儿的病情。
她低着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头一点点痛苦都看不出来。这个镜头静默无声——三秒了三秒钟,这三秒钟,她的眼神仿佛就能够望尽一生。
然后她说。
“她好多了,你不要担心,安心养病。”
不是说谎——眼神没有一点点说谎的样子,她说话的声音听上去真自然啊,她的手掌轻轻地蜷缩了一下,然后她握紧了他的手。
如果——
如果。如果她可以,她也想大哭一场,用尽毕生力气,哭到肝肠寸断,像是少女时期一样,放声大哭亦或者是放声大笑。哭掉这辈子全部的泪水,这样她仿佛才能够好受一些。
但是如今,她只是静静地握紧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听上去和气极了,温温柔柔。内心的疼痛她已经不需要谁再知晓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摸了摸他的脸,看他吃力地起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要担心,还有我。我会照顾好囡囡。”
这是她对他说的话。
温柔的,绵长的。
画面里头两个人都在微笑。
观众席上已经有人泪流满面。所有人都在抬着头看屏幕,裴亦斐死死地攥住了座椅,这样的冉冉让他整个人心脏爆裂开来一般的疼痛。这种疼痛超过了他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次疼痛,演戏受伤,遭受挫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都没有这样的疼痛。画面里头的人,让他心疼到了极点。
他强迫自己看下去。封冉冉就在他身边,所以他才能忍受得了——他侧过脸,身边女孩的侧脸很安静,跟屏幕上截然不同,似乎完完全全是两个人。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侧过脸,低下头,然后淡淡地笑了一下。
那样就冲淡了悲伤了。她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屏幕,裴亦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也抬起了头。
……
悲伤不能消失——悲伤可以被书写。
痛苦永远是生活中一个部分,但是痛苦永远不会是生活中的全部。
生活被无限延伸出另外的含义——画面是诗也是画,那个女人站立的时候脊背挺直。她参与了自己丈夫的葬礼。
裴亦斐看着画面上头的封冉冉——
他整个人却突然感觉到头疼欲裂。整个人都似乎快要被撕裂的那种疼痛,他几乎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他不敢抓紧身边的女孩的手,他怕吓到她。他只能死死地攥紧了座椅的扶手,用的力气之大差点快要把扶手断裂开。
眼前的大屏幕已经消失了——他整个人眼前全都是混乱的代码,他被困在代码当中出不来了,而眼前闪过的数字不断变换——
最后还是刺眼的红字。
宿主女友:封冉冉。
职业:演员。
职业等级无法识别!
由于宿主已绑定女友——所以对系统产生了间接冲击——
无法识别中——
系统无法识别封冉冉演技——
裴亦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数字全都紊乱了。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人的面孔,这个世界上的许多演员都有,冯明玉是可怕的脸上。
系统不断地提示无法识别。
系统即将崩溃……
提示!系统即将崩溃!
裴亦斐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抿紧了唇,眼前的乱流还在持续,他看着眼前的系统不断地闪烁的红字——然后最终红字消失了。他整个人突然轻松了,像是一个困住他很久很久的禁锢一下子就消失了一样。裴亦斐整个人还有点恍惚,然后他感觉到身边的女孩的掌心的温度,她握紧了他的手。
整个人猛然清醒了。他低着头,突然恍惚间觉得眼角有点湿润。
身边的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电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