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比人敏锐,只要一丁点儿和着风的血气都难逃我们的嗅觉。我还记得阿宝在出事之前,似有一些嗜血的行为令人发指。所以我说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应该担心哪一种情况。
只见这灵岩洞外窄内宽,呈葫芦状外口开阔。一路向黑远处延伸,七零八落着骇人的血迹。
“像是一场恶斗。”我蹲下身,捡起半柄插在泥沙中的残剑:“没有尸体?现场被粗糙地打扫过。”
“这剑上有官家的印记。”洛西风端详着剑柄上的花纹:“不是御林军就是暗卫队。”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殿下出事了……”狐嫂紧张得不行,把我的手腕都攥得有点疼了。
“先进去看看吧,你们跟住我。”
就这样,我扶着颤颤巍巍的狐嫂,跟着洛西风深入这崎岖昏暗的岩洞中。一路野风呼鸣,腥气逼人。过了一炷香左右,前方忽明忽暗若有光。
——原是别有洞天的一处暗殿!
狐嫂的眼睛亮了一下,双手不由自主地交叉相握:“是无相殿,这里的摆设跟我们青丘国祭祀时的无相殿简直一模一样。一定是殿下!是殿下——”
暗殿里空荡荡的,好似没有半个人影。
“原来尸体都在这儿?”这时洛西风突然指了指石阶下方,我赶紧转身跟过去看——只见堆砌成两包小山的尸首,血水溢成溪流。
那些尸首皆着夜行衣,蒙着黑纱面。但无一例外,死状都很惨。
有的伤口在脖颈,有的在胸腹。像是野兽掏挖的毁伤。
“他们是谁?与兮楉会有什么关系?”我伸手合上一具尸体的不瞑双目,站起身来。
“我认识他……”洛西风突然翻开另外一具尸体:“他是,唐家宅的弟子。”说着,他伸手扯开了那男尸的外衣,泛青僵硬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块清晰的门徽。
“红底白叶,真的是唐家宅。”
“你是说,唐家宅的人先是出现在灵狐兮楉的居所。然后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我虽然养了快一个月的伤,但还不至于把脑子养傻。一群人武装突袭,戒备精良,黑衣蒙面。分明就是要来下杀手的。
纵然我们来晚一步,只捕捉到劫后的一点痕迹,但只要稍微想想也能还原出一副合理的画面。
“如果兮楉在这种时候被人‘灭口’,那我们接下来要查的线索就很清明了。”洛西风绕到大殿上,伸手摸了摸裘倚上纯白的铺垫。
“上面的血还没干。”他用指尖沾了一点,嗅嗅:“是兮楉的。”
“这么说,兮楉在奋力与这些杀手搏斗后,逃了?”我轻轻看了一眼狐嫂,她紧张得唇角都有点发白了。
明明是满怀着要与旧人相逢的兴奋,一来却看到这样一番惊悚的场景,我能理解她的担忧和焦虑。
“逃的可能性不大。”洛西风瞄了一眼地上那两堆尸体:“如果他逃了,谁有心思这么慢条斯理的把尸体都收整过来?”
“所以,应该是被捉了。”我捏了捏手中的剑,转身就往洞外走。
“阿黛你去哪!”洛西风叫住我。
“当然是去找唐涛。”我厉声道:“现在还不明显么?唯一可能与莫浔爷爷和兔妖白痕有过接触的,只有灵狐兮楉。可是当我们准备来讨线索的时候,他突然又遭袭下落不明。现场留下的凶手,除了唐家宅就是太子党。这还有别的可能么!
他们在临王府演的哪一出戏,把阿宝当了替死鬼,其实隔山打牛瞄的事轩辕野——”
“你就这样去,连唐家宅的大门都进不了。话间,低沉又熟悉的话音擦着耳畔掠过来。
如果我这辈子还可以选择永远不要见一个人,那一定就是洛西风的父亲洛景天了。
千般无奈万种理由,那日一剑刺中男孩心脉的人,终究是这个与我等誓不共天的刽子手。
所以我二话不说就抽出武器——
“阿黛!”洛西风脱口我的名字,却没有挡在他父亲面前来与我对峙,反而是挡在了我面前:“爹,当日已经错杀了阿黛的好友,就算她心有怨恨也是常情。您——”
我捏着手里的赤鞭,咬咬牙。看着洛西风宽厚的脊背,我想要么趁机一鞭子抽上去好不好?这样我就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跟洛老爷子拼个你死我活了。
若问我为何会有这么深的执念?其一,我心性如此。其二,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阿宝。
一闭上眼睛,全是他躺在我怀里笑着说遗言的样子。他那么矫情,那么怕疼,却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笑得那么安心。
“我没有错杀。”洛景天站定在我们互相对峙的距离之中,说着令我几乎要怒火失控的废话。
“没有错杀?你明知道阿宝行凶的证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它绝对不会杀害绿影——”
“可是来不及了,他心性已失,就算我不杀他,你也救不了他。”洛景天说:“他是你的朋友。那么被他失手杀害的弟子,就没有父母没有妻儿么?我身在其位谋其职责,无法坐视不出手。阿黛姑娘,你若心怀有怨,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
我捏着赤鞭,不由自主地撤下手腕。
洛景天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因为听多了也只能徒增我的无奈和心痛。明知他的理由那么无耻,我的抗辩那么委屈,却又推不翻这以命抵命的道理。
如果今天换做是我,眼看着我那可爱乖巧的阿宝从一棵古灵精怪的萝卜变成浑身溃烂发疯暴走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