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不肯出来了,也就意味着——我躲在荷叶下的视线只有粼粼的水光重影,回忆可以咀嚼度日,伤感可以逆流回旋。
所以我也很久没有再见到轩辕野了。
我想储君与亲王之间,并不只隔了一座东宫。今日再见,从服饰到装束,从气质到举手投足,貌似都不太一样了呢。
我说:“我都忘了向殿下贺喜了。”
“阿黛!”轩辕野抓住我的肩,借着力度将我按在后回廊上。我一点都没挣扎,所以压的有点重。他立刻就慌了,一下又把我拽了回来。
这一进一退一纠缠,我悲哀地笑了:“轩辕,你怎么了?”
我笑了,他却绷紧了严肃,大手抚上我如霜的鬓边:“阿黛,我该把你怎么办?”
“你不要担心我。”我莞尔苦笑:“我活了这么多时光,知道什么样的痛苦能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疗愈。
倒是你,已经入主东宫,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不要一直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可知我有多么嫉恨洛西风?”轩辕野单手扶住我的肩,压带在怀中。我能感觉到他结实的心跳强而有力,也能感觉到他无措的举动脆弱枉虚。
“每次看到他无畏无枉的样子,把你惹得肝肠寸断,我就没有一刻不想着怎么才能好好教训他一顿。只不过,我不是他的对手,这个想法也就不曾被付诸实践过。
可是,如果他的死会把我的阿黛彻彻底底地带走,我宁愿他活着回来站我面前添堵。”
“是啊,如果洛西风死了,阿黛就真的不存在了。”我游了下眼睛,视线拉远入星河。
“要不,你陪我回临安城吧。”轩辕野低吟几许,突然请求道。
我想了想,说好。
“真的?”男人的脸色转瞬一变,眼角竟似有愉悦的光亮。我点点头,说:“听说你领了圣旨,要去剿灭狐妖兮楉。
我想,我是唯一一个见过他成魔之后还活着的人。这番陪你前去,还是有必要的。”
轩辕唏嘘轻叹:“阿黛,如果你这么想,那我劝你还是留在京城吧。
狐妖成魔为祸,一旦修成八重天极之身,再想围剿可就比登天还难了。下月月圆之际,我已部署了黎照将军的西南军在卢林谷谋划对策——”
“区区凡人,如何与之对抗?”我不是看不起轩辕野的决心,只是单纯觉得胜算微乎。
“十年前的暗翼之祸,不是一样归尘归土么?”
我说那你得祈祷在出现一个洛景天了。像那老头子那么天才的除妖师,我一千年也没见过几个。他儿子可就不行了,在那死狐狸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
“轩辕野,你该不会是——”我一下子跳起身来,捉住轩辕野的臂膀:“你有洛景天的消息了?他会出手帮你?那洛西风——”
“阿黛,”轩辕野抱歉得摇摇头:“没有。我什么消息都没有,对付兮楉,我只是有自己的办法而已。”
我沉着脸色,不敢表现得太失落。我说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很久没有睡床了,轩辕,能给我找一间屋子么。我要白梅的熏香。”
“那……他伸手撩起我的白发,仿若与月光的皎洁争胜美。
我点了点头,说:“染吧。”
淡香缭绕的沐浴屏风后面,我半阖着眼睛,放空思绪。
身子靠在温热的木桶边,我把长发泡进乌水中。
轩辕野告诉我,这是上好的乌檀粉,只有附属国进贡给皇宫内院。而像他以前那种边陲地界的封王身份,府上的侧妃是用不得这样的奢饰品。
“轩辕,得到这一切,你开心么?”
我说我执着小爱,你深藏大义。但归根到底,对想要的东西的那种寄托感都是相似的。
“如果你发现自己不需要再追求那些一直以来的执念,你会不会突然就觉得空虚呢?”
“怎么会?”男人笑道:“我还没有得到你呢,阿黛。”
我沉默,他却说抱歉。
伸手捣了捣我浸泡在温水里的长发,他说他一时忘情,冒犯了。
“呵,没什么。”我仰面望着屏风上的戏水锦鲤,渐渐出了神。我说我只是觉得,为了让你不会有天像我这般……仿佛抽了骨头失了心一样空虚难受。我还是不要让你轻易得到了……”
“那我,可以竭尽所能地要你逃不掉么?”轩辕野握住我的手:“我要你存在于我只手可以掌控的万世之巅,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我沉默,像睡着了一样紧闭了双眼。
“早点休息吧,我们三天后就启程。”
侍女们轻手轻脚地染着我的发,明明没有感觉的末梢却好像触发了全身的抽痛。
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侍女们诚惶诚恐。
“不要紧,我只是……最近经常这样。”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掌,我拧着眉头沉思。
这种麻木的感觉……好像自洛西风离开以后愈见明显。
抬起手,我隐隐看着掌心那道封咒貌似加深了几分。上神离朱的话言犹在耳,杀人时绝望的恐惧冷彻心扉。
这……只是错觉么?
三天后,我跟着轩辕野西进临安城。路过红鸾镇的时候,我对他说,我想离开一会儿。
“前面就是卢林谷,我们要在明天天黑之前跟黎将军的人汇合。阿黛,你……这个时候要去哪里?”
我说我在这里生活不短,又非人生地不熟,你让我离开,我去见……见一个朋友。
“阿黛,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