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风喜欢洗澡,无论春夏秋冬风霜寒雨江湖胡海。冷水热水都只随心情而定,比我还像条鱼。
这三年下来,换洗的衣物大都习惯由我帮他打点,唯有一头长发从不叫我碰。
——所以今天是我第一次为他梳头。
此时洛西风端着茶,有意坐直了身子往我这厢靠了靠。任由我高高撩起那头染墨绝美的长发。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幽香,好像徜徉在白梅丛中染了一身的惬意。
我一手穿过黑瀑,一手拈起桃木梳。而那细腻的手感又是凉丝丝的,更让我忍不住颤抖着抓紧了五指。
“扎起来?”我挑起桌案上的青色发带,浅声问。
“恩,挽个冠吧。”他说。
洛西风的长发平日大多松散着,要么就只用发簪随便缠一下。与他那放荡不羁心怀闲野的性情,倒是十分吻合。
可今日却要叫我帮他挽髻加冠——是因为要成家了,要收敛了么?
他的头发在我手中很是妥帖,暴露出来的脖颈又白皙又修长,如戏水唱天的鹅般高傲。
然而锁骨嶙峋有致上的水珠还未干涸,于是我挑起几根粘连在肌肤上的发丝,一不小心被什么绊住了了手指。
力量一绞,啪哒一声!
“啊,对不起!”原是一时手拙,我竟扯断了洛西风脖子上的那根细红绳!
诶?我怎么不记得他有随身佩玉的习惯?这三年来也不曾见过。
眼下这一块青澄澄的暖玉就势滑落在洛西风腿上,被他伸手牢牢捏住。
“师父,这块玉,你是怎么得来的?”我呵了一口气,压住差点冲出喉咙的咳嗽。
“哦,是娘亲临终前留给我的,说是我自胎里就带这块玉。家人本以为是天赐护身之物,大惊大喜。没想到初时只要把这玉放到我身边,我就会啼哭不止。
后来我爹偶遇得道上仙,说这玉里执念太重,以男子的刚阳之血怕是养不住。日后待到身边有了情悦两厢的女子,方可驾驭。”
洛西风攥着玉件眯眼看着我:“所以我想趁着大喜的日子戴上来试试,可还没两个时辰呢就断了。真是无缘。”
我盯着那一方小小的玉珏,嘴角不仅抽出一丝惨笑。我说:“师父,这玉与您的缘分只怕是胎里就定了的。只不过,您没找到……那个对的人罢了。”
我将玉牌从他掌心里拾起来。松松一握,温温润润的体温犹在。
“怎么?你想要啊?”洛西风呵笑了一声:“要就拿去吧,说不定还能当几个钱买胭脂呢。”
我点点头,说我要了。但我不会把它卖掉的。
“这是师父第一次送阿黛东西,定然好好珍存。”我为他簪好一顶紫玉青冠,望着铜镜中的脸,渐渐重叠了记忆。
我说师父那我先走了,灶台尚未修好,晚餐就叫狐嫂。
捏着玉佩,我几步就闯回自己的房间。心魂未定,香汗淋漓。
“阿宝……”我扶着桌案坐回到自己的床头。
阿宝这个小懒虫,真是被我惯坏了。此刻竟然敢堂而皇之地睡上我的床,还以男孩子的形态!
他面朝里,背对我,身上蒙着一床被子。估计是化人形伤元气,这会儿累困了。
我说:“阿宝,这块玉佩真的在洛西风手上呢。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有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