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东宫一处亮着灯火的楼阁外,却是刀光剑影,凶险异常。
不知道打斗了多久,黑衣夜行的刺客终于全部伏诛。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片尸体,鲜血已经将白玉台阶染得鲜红。
擒住一个活口的影卫正要将那黑衣刺客拎起来,殿门打开,屋中走出一人,紫衣绮丽,容貌比衣饰更加惊艳,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有几分清冷离世。
此时叶霖脸上冷若冰霜,全然没有白日里见到苏瑶时那般温柔。
那人徐徐走近,用一柄白玉扇骨的扇子扳起刺客的下巴,眯眼看了看,漫不经心道,“学艺不精,还敢到东宫来卖弄?”
察觉到异样退后一步,叶霖扭头对一影卫道,“抠开他的嘴,有□□。”
影卫当即用力扳开刺客的嘴,果然抠出一小块东西来。
看来这刺客是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吞毒自尽的。
叶霖这才重新走近,唇边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来,“吾今日不要你的命,回去告诉他,若是还要玩这样的把戏,东宫奉陪到底。”
话毕,朝揪住刺客的影卫使了个眼色,便扭头朝屋里走去,丝毫不担心那刺客拼死在背后给他一击。
刺客也是明白人,影卫一松手,便咬咬牙,提气隐匿在夜空里,几乎顷刻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叶霖一边走着,一边左右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已经有些凝固,在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台阶上显出一片殷紫,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可恨之至,脏了吾的台阶。”叶霖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抬腿迈进房里,身后立刻有人轻轻关上了殿门。
屋里还坐着一个人,白衣胜雪斯文俊秀,正低眉垂睫看着什么,见叶霖进来立刻起身,道,“可是他?”
叶霖闭了闭眼,冷淡道,“这朝堂内外,除了他,还有谁敢如此造次?”
那白衣人只是静默,不再接话。
叶霖在一边坐下来,才开口问道,“今夜之事,懿行以为,他是何意?”
懿行,是白衣公子的字,此人正是太子太傅之子,东宫的太子詹事,崔述,崔懿行。
崔述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殿下今日去苏相府上了?”
“嗯。”
“可见到了苏大小姐?”
叶霖颌首。
想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想到那双顾盼流辉的美丽眼眸,叶霖心底蓦地就升起一股暖流来,嘴角不禁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终于等到了她,他的阿尧……
崔述见叶霖如此失神,心里暗暗有些吃惊,不知道白日里在苏府发生了什么。往日提到苏瑶,叶霖都是神色如常,哪有今天这副痴痴的样子。
崔述后来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就是从这天开始,如高岭之花般清冷孤高的太子殿下,开始和常人一样露出喜怒哀乐的情绪,再也不是那个对一切事物都冷眼旁观的人了。
“听说……”崔述试图挽回叶霖的注意力,却也不敢将话说得太过直白,只是点到为止,“摄政王世子快要回来了。”
叶霖脸上的温柔神色果然在听见“摄政王世子”这五个字时消失殆尽,残留的只有一片冰凉,声音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寡淡,“哦?”
摄政王世子封策,九岁被送往平溪,受平溪书院苏老先生指点,与许多世家子弟皆是同窗,其中也包括苏相的嫡长女,苏瑶。
他一走便再未回京探亲,如今已是第九年,摄政王封维舟在京中势力如日中天,确实也该回来了。
崔述没再继续说下去,苏瑶和封策什么关系,叶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选了苏瑶,叫崔述想不明白。
别说苏瑶的真实心思难猜,要想苏瑶心甘情愿嫁给他,恐怕都是难事。
前些天闹得轰轰烈烈的拒婚事件外人不知道,东宫可是清清楚楚,苏瑶还生了场大病,昏迷了许久,差点就没救过来。
“殿下觉得,苏大小姐……”
叶霖明白他的顾虑,打断他的话,道,“无妨,阿尧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阿瑶?
倒是怎么一回事,就去了趟苏府,现在已经唤上人家闺名了?!
跟去的随从没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崔述此时的内心可以说是完全崩溃的。
还有,什么叫,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叶霖看崔述难得有迷惑不解、一时语塞的时候,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才扯了一个借口,道,“阿尧烧坏了脑子,如今已经不记得封策是何人,更别说往昔之事了。”
崔述这才稍稍放心。
可,保不齐苏瑶什么时候想起来,终归是个隐藏的祸患。
他就不明白,叶霖为什么非要选苏瑶,非要选一个这般危险的不确定的人。苏家好女千千万,不是长房嫡长女又如何,碍不着叶霖半分事。
说到底,叶霖从来没见过苏瑶,反而是和苏家二小姐苏璎相识,娶了苏二小姐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何苦非要抢封策的心头好……
从前京中局势还未成现在这般情景的时候,陛下还没病着,叶霖和封策也是自幼一处玩耍的好兄弟……
如今虽然对彼此的立场心知肚明,可面子上终究还是要过得去,他偏偏要撕破脸皮……
想到这,崔述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些什么。
当年的陛下和摄政王大人,也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啊……
因为是好兄弟,所以,才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