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霖却是笑笑,一只手扶在白玉栏杆之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同栏杆相差无几,在月光下白皙完美,低声道:“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话说到这儿,叶霖便没再往下说,苏尧却不自在地脸颊发烧,耳朵悄悄变得粉红,干咳了一声道:“我没事……睡……睡一觉就好了。”
叶霖见她突然困窘起来,也不问她缘由,只轻笑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里慢慢的都是宠溺,好脾气地“嗯”了一声,便将脸转过去,眼睛没有看她,说起话来却叫苏尧一时语噎,“你说阿耶这一生,究竟是对还是错?”
爱了一生的人,早已魂归离恨,爱他一生的人,终于心生怨怼,他站在雁朝最高的皇位上整整十九年,可最终得到了些什么?若说他是一代明君,他年轻时的确是勤俭克政,可最后却给叶霖留下一个外戚专政的难题;若说他昏庸无道,却又冤枉了他,雁朝如今的太平盛世四海来朝,一半是他的功劳。
苏尧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叶霖,终于还是不肯随意批驳,叶修在他心中地位甚高,他血液里流着叶修的血,永远不能被抹去。“先帝文德,功绩自有后世评点,阿瑶就不便逾越了。”
叶霖却是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究竟来,“阿尧,难道你我之间,还要如此戒备么?”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如此交心了啊……
苏尧笑了,终究败下阵来,叶霖说的对,她们如今并肩站在这里,未来也会这样并肩站在一起。她想要这个人独上高楼,想要他名垂青史,千秋万代,有些话,还是需说出来的。
“我从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君王应当在野兽中选择老虎和狐狸,同老虎那般残忍,同狐狸那般狡诈。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达到一个最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一个君主被人惧怕比起被人爱,更为安全些。阿瑶虽不能完全苟同,有一点却觉得说得很对——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慈悲心足以灭国,而爱更加危险。若说先帝有何不妥之处,大约就是这点了。”苏尧说到此处顿了顿,虽怕叶霖不高兴,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先帝心思太软,是以养虎为患,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话毕,苏尧便住了嘴,一瞬不瞬地盯着叶霖。她今夜说得这些话若是放在青天白日里被旁人听了去,恐怕是大逆不道要治罪的,可叶霖和旁人不同。为何不同,她不想去细思量。
没想到那人听完这一番肺腑之谈,却是眸深似海,神情凝重。苏尧心中暗惊不好,恐怕自己是言多必失,说得有些过分,就见那人忽然展臂一搂,稳稳当当地将她圈在了怀里,低头便吻过来。
苏尧想要躲开,联想到方才那一个绮丽春/梦,心中更加慌乱,当即脸颊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料那人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叫她动弹不得,几番推阻下来怀抱越收越紧,端端正正叫他吻了个正着。
叶霖觉着此刻唯有同她如此亲密才能压住心中的刺痛。是的,他早听过苏尧的这一番话,在前世,在她离开前不久,她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他以为只是苏尧的有感而发,谁想到她竟然在那时候就想好了要离开。
说什么爱更加危险,对他来说,没有她在身边,才是危险。他叶霖不是什么良善,心里的温暖就那么多,若不是她在身边叫他还能感受到这世间温情,叶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是一早中了毒得了病,这病无药可医,唯有苏尧是他的药,能叫他克制住心底的暴虐和冷漠,努力去做一个仁君。
苏尧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唇齿纠缠间只觉得双腿都没有了力气,绵绵软软地就要瘫倒下去,那人才将她放开,紧紧扣在胸前,低声道:“你说的不对,阿尧。”
“如何不对?”苏尧靠在叶霖胸前,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了,才不要他看自己笑话。这剧情有些猝不及防,她本应该推开他,或者给他一个耳光……可她……有点贪恋……
片刻,温柔至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爱不是危险,是解药。”
苏尧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红着脸推开叶霖,嗔道:“你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同意,莫要……莫要这样对我!”
在叶霖看来这完全是苏尧在撒娇了,心思一动靠将过来,低头在她微微有些发凉的脸颊上轻轻一啄,哑着嗓子道:“怎样对你了?嗯?”
苏尧往后退了几步,蹙眉去看他。这人怎么忽然变得这般无赖,和梦里……和梦里如出一辙……“自然是叫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叶霖朗声大笑,“苏尧,你是我的皇后,便是我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
苏尧还在苦苦挣扎,“可你明明答应过我……”
叶霖见苏尧像是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小猫,恨不得马上就要逃的远远的,终于放过苏尧,向前几步抬手揉了揉苏尧披散长发的头顶,宠溺道:“逗你的。我自然会遵守约定,不会动你。”
苏尧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说什么不会动她啊,这几个月来,太子殿下,哦不,该叫陛下了,他动手动脚的时候还少吗?!
这一晚就在苏尧默默地腹诽里结束了,只是她不知道,独自回到寝宫的皇帝陛下除了孤单寂寞冷地独守空房以外,还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