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苏尧都躲着叶霖不肯见他。来叶霖也应该是知道的,因此也不曾故意来叨扰她,否则,偌大一个皇宫,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她同叶霖虽然仍未有夫妻之实,可……每每回想起那夜床笫之间的一应事宜,苏尧都要按着眉心平静好一会儿,事已至此,恐怕比寻常人家的夫妻还要亲密些,若还当着陌生人一般相敬如宾恐怕便有些做作了。
可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同叶霖相处,能躲一日便是一日,苏尧发现自己原来还有鸵鸟的特质。
她如今已是皇后,身边自然不能少了使唤的人,叶霖登基以后将整个皇宫都换了血,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人儿,拨给她做贴身侍女了。苏尧乐呵呵地答应下来,平日里却也用不到她们,反倒是对皇十分感兴趣,后宫无事,她便一股脑地钻进去了。
在苏里做鸵鸟的时候,叶霖却不是那么轻松自在。
他罢朝七日,许多事情直接移交了勤政殿去处理。封后虽然已经自请于华州般若寺修行,可摄政王封策还在,叶霖不能将一应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想要肃清朝野也不是那么容易。更别说这之间还有墙头草,心思转得比风向还快,见叶霖登基,便挤破头皮地妄图巴结起来,眼见着便心烦。
金丝楠木的宽大案几上摆着一摞的奏折,叶霖执着一支玉杆毛笔沾朱砂,低头熟稔地批阅着奏折。刘内侍静静立在一旁,时不时地偷瞄叶霖几眼,很快又低下头。
年轻的君王丝毫没有一点不适,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繁重枯燥的政事,看奏折时微微蹙起的眉,执着毛笔的修长手指,总让他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叶修。那个君王也曾勤俭克政,也曾雄心勃勃地要做一番大事,也曾将开国圣祖作为一生的方向,可后来,却落得一个外戚专政、帝后反目的结果。他侍奉了叶修一辈子,这宫里的风风雨雨见识了许多,看人也有几分准头。可新继位的年轻君主却实在叫人难以捉摸,摸不透那双墨眸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就比如现在,大殿之下被诏来的夏尚书已经哆哆嗦嗦跪了将近一个时辰,额头上突突地冒冷汗,却也不见叶霖将头从那一摞子奏折里抬起头来,仿佛已经将夏尚书忘记了。
夏尚书在殿下跪了许久,也不见叶霖理会他,原本心中就有些发虚——前些日子他那不成器的女儿叫叶霖不厌其烦特意叮嘱崔述敲打了他,现如今科场清查事紧,手底下已有不少官员落马,他亦是不干不净,正怕叶霖查到他头上来。
说起来先帝驾崩,太子继位,虽没出什么岔头,可夏彦标却听朝里风言风语说叶霖当时并不在京中,封后甚至意图宫变,只是太子吉人天相,赶了回来,封后这才自请去了华州礼佛。一切皆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变故,他们虽然并不能够得知详情,却也知道那夜已经开府的宁王和端王府邸都被围了起来,想来也不是面上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也不知道当时身为太子的陛下究竟在外查些什么。
想到这儿,夏彦标悄悄朝刘内侍使了个眼色。莫不是陛下真的将他忘了!他一把老骨头可是禁不起这么折腾喽。
刘内侍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不出声,完全不配合的状态。夏彦标心中着急,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叶霖批完一本折子扔到一边,这才将头抬起来,清冽的黑眸扫过夏彦标,冷声道:“跪了这么久,还没想起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这话可是说来不善了。叶霖哪是忘了他,感情是故意晾着他的。
夏彦标扑将下去,行了个大礼,高声道:“陛下明查,老臣为官十二载,兢兢业业,克理勤俭,从不曾做过什么违背良心之事,若是有何处愚钝违逆了陛下圣意,必定是无心之举……”
话未说完,便被叶霖出声打断了,“无心之举?巧借温卷之规大肆受贿、买卖官职、打压奇才,夏彦标,你当朕是瞎子?还需我提醒你,都做过哪些龌龊事?”
话毕,就见叶霖从那批阅过的奏章里抽出几本折子,丢到殿下,便不再理会他,神色如常地批折子了。
夏彦标见叶霖如此态度,冷汗直冒,伸手将那些折子捡起来展开,却见那折子上将他这些年来如何一步步登上高位,如何收贿受贿,如何打压人才的事情一条条一件件列在纸上,白纸黑字无从辩驳,当即傻了眼,出了一身虚汗。他终于明白,自己便是叶霖杀鸡儆猴的牺牲,无论如何是躲不过此劫了。
他从前只当当今皇后苏瑶同陛下不甚亲近,空有一个平溪苏氏女的名头,却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他这般投机取巧步步高升的官员,同那些清流自是相看两相厌,甚至妄想自家女儿能夺得圣心,因此对女儿三番两次挑衅苏瑶的事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可哪曾想,弹劾他的折子多出于受平溪苏氏指点提携过的清流之手,这才如醍醐灌顶,知晓平溪苏氏的势力。怪不得当初太子和摄政王世子为得一个苏瑶便反目成仇,完全失了从前的兄弟情分。没想到自己谋划钻营一辈子,终究还是太天真。
刘内侍眼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夏彦标兀自在殿下抖成一个筛子,叶霖却眼皮都不抬一下,没事人一样批着折子,心中暗叹,虽相貌相似,可陛下还是与先帝不同,这若换做先帝,哪个不是和颜悦色,娓娓相劝。可眼前年轻的君王却像是连血液都是冷的,根本不把旁人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