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孤身一人站在月光下,在弥漫着夜来香淡淡忧伤气息的换花园里遗世独立,朝她露出了一个万般复杂又冰凉如水的笑容。
苏尧走到距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眯眼看了他片刻,就听见封策问了一个毫无逻辑的问题,“此情此景,莫不似曾相识,恍若回到了两年前平溪的那个夏夜么?”
时间过得真快啊,两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两年前她还站在一片灿烂花海里歪着头斜睨他,语气娇憨地问他,什么时候来敲锣打鼓的娶她,两年后,这个人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再也不肯多行一步。
封策忽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如今做这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他一直偏执地以为苏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违心地站在叶霖一边,即便这个难以立住的想法甚至连他自己也欺骗不了。可若是她真爱上了那个人呢?他同叶霖一起长大,不是最清楚么,那个人举手投足间的满满风姿,未必会比他差在哪里。
人都说习惯久了就成了戒不掉的瘾,日久生情这件事那样自然,没有谁会终其一生只爱一个人,让他痛苦让他愤怒却始终回避的不过一件事情,苏瑶变心了。
苏尧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哪里知道两年前发生过什么,她只当封策是要追忆似水流年哪里知道这人也不过是单纯的触景生情,一时感慨罢了。因此,苏尧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世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深夜擅闯相府花园,私约当朝皇后,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么?
封策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苏尧语气里的戒备与不善,四两拨千斤地反问道,“娘娘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真可笑啊,他如何能够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称她为,娘娘。那个人,他本是想要当做娘子来看待的。
苏尧不想再同他绕来绕去,她这人一向缺乏耐心,更何况是这个三番两次想要伤她性命毁她荣誉的人,她从前面对封策的时候并不能理直气壮地看他,总带着一丝占了人家心上人皮囊的愧疚,可今次已经不同,她知道苏瑶是自尽,就算没有她,这个世界上也再也不会有苏瑶存在了。她的到来,不过是将那早应该终结的孽缘一再延续罢了。
那又如何呢,她喜欢的是叶霖那样别别扭扭的禁欲系,却不是他,再深情又有什么用,爱情里根本不讲道理。既事孽缘,早晚需断。
就算是当年是苏瑶招惹的封策,是苏瑶欠封策良多,那又怎么样呢,苏瑶已经死了,她已经做了够多,难道一条命还不能偿还么?以往种种,同她苏尧又有什么关系。
“本宫自然知道。本宫走在自家的花园里赏这月下的夜来香,偶遇擅闯相府的世子,理所当然的盘问。本宫现在倒是要问问世子了,世子深夜至此,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封策无言。自打那日分别,他再回京,苏瑶几乎变了一个人,虽然性格随性了许多,可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只是从前这些咄咄逼人的话都是她站在自己旁边对别人说的,哪知道现在竟是对着他了。
他早就在苏瑶的心里变成了一个外人。是不是有时候,只是晚了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阿瑶,此时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也要同我如此见外么?”封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他有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那夜她只身犯险离了相府硬闯皇宫,他就再也没见过苏瑶,那时候他如何担忧如何心悸,苏瑶全都不会知道。皇宫里戒备森严,他身份又特殊,断然不可能冒险去夜探皇宫,此番听说苏瑶归省,傻小子一样赶过来,不过也就是想见她一面,亲自听她的回答,回答他,“今日我只问你一句,阿瑶,同叶霖一起在宫里,你可觉得幸福?”
换来的,是苏尧毫不犹豫地点头。
果然,果然还是这样啊,一次又一次不甘心地追问,一次又一次被刺痛的心,她本就是如此爱憎分明的人,对错皆是随心,他是不是该感谢她,从来不曾说谎,从来不曾隐瞒……如果爱的反面注定了是不在乎,那他宁可……叫她恨他。
封策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慢慢漾出一个残忍又冰冷的笑容,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她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做出一个了断,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记得从前,你总是吵着叫我发誓今生今世只许娶你一个,如今却不同乐么?苏尧,作为皇后,不得不同别人分享着一个男人的你,也觉得幸福么?”
苏尧漂亮的眉毛扬了扬,很快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不禁向后再退一步,惊讶道:“廖沐兰是你的人?!”
那一日他站出来激将,原来并不是无意之举,他是故意逼她就范。那时候廖沐兰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当是廖沐兰在说自己同顾扶风的关系,原来不是的,廖沐兰是说,自己并不知道,她是封策安插在宫里的一枚棋子么!?封策竟与苗南王室勾结么?!
还不死心,叶霖已经即位,摄政王府如今不过名存实亡,他还不死心,他难道还要勾结苗南,顶着叛国的奸佞之名来夺叶霖的江山么!
苏尧凛然立眉,厉声道:“封策,引狼入室可并非明智之举,今日苗南王甘心为你所用,他日又有何心思,你却如何提防?我自知道你不甘心,然有些是非,却是连触碰都触碰不得的!”
封策见她如此凛然正气的模样竟是笑了,果然是变了,这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