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尧独宠后宫,贵为一朝皇后,又是平溪苏氏的长房长女,排场自然不容小觑,生辰这日皇帝亲自在熙光殿里设宴,为皇后娘娘祝寿。群臣见叶霖如此,亦是各自唏嘘。
叶霖的用意其实也很明显,苏尧当初封后是一时情急,没能遵礼等到及笄这日,这生辰本应当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及笄礼,理应隆重非常,只因为苏尧先嫁了人,这才将及笄礼直接忽略了去。看高高的上座上并肩而坐的一对璧人,还真是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少年夫妻,眼中还不曾有旁的女人,也还说的过去。
苏尧却对底下吃吃喝喝的群臣的心思不甚在意,同远远坐在一旁的苏璎打了招呼,眉来眼去间朝另一旁的四殿下叶霁望望,果然看见那人端着酒杯蹙着眉,眼神专注完全没有从苏璎身上移开半分。
他是早早就从宫里搬了出去,开了府的,苏尧掐指算了算,过了年也就可以娶亲纳妾了,若是能同苏璎凑做了一对,倒是亲上加亲。
目光收回来一点,不期然对上一双阴冷的眸子,苏尧只觉得后背爬上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她也是有段时间不见封策,若不是今日宫宴,都要将这个人忘在脑后去了。这人比前次见时又瘦了许多,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越发清晰起来,狭长的狐狸眼里那仅有的一丝温存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寒意刺骨的阴冷,叫她心中没底。
那时候他欲行不轨,被她刺了一刀,想必也是对苏尧彻底的失望了。这些天她看了苏瑶的日记和那些往来信笺,才知道这两个人爱得小心翼翼爱得十分辛苦,才知道为何她一次又一次地伤他的心,封策却一次又一次地容忍。只可惜他这一世,运气不好。
被那寒意森森的目光刺痛了眼睛,苏尧有些走神,低头去夹面前的珍馐,就见一双玉箸忽然伸到了她的盘子里,拨开她的筷子,将其间一块精致糕点夹了去,泰然自若地放进了自己盘中。
底下关注着帝后二人的群臣凌乱起来。他们是眼睛花了吗?刚才他们看见了什么?尊贵的皇帝陛下伸手从皇后娘娘筷子底下抢走了一块糕点?
群臣低头去看自己的盘子,说好的都是一样的饭菜呢,皇帝陛下是有多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苏尧也是一愣,却忽的记起第一次宫宴的时候,叶霖也是这样从她的盘子里夹走一块花生糕点,那时候她一门心思地觉着太子殿下病得不轻,还埋怨他拿自己当枪使,以为他是为了气封策。哪知道叶霖从未在意过封策,他只是在意她的感受。那时候她的爱人就已经在等她爱上自己,等的那么辛苦,那么卑微,等了那么久。
这一路走来,他到底等得有多辛苦。
思及彼时,不禁微微红了眼眶,思绪也从封策身上完全抽离开来,苏尧侧头去看面无殊色的叶霖,放在案下的一只手悄悄覆在那人手背上。
那人正侧身靠近她,低着声音耳语埋怨“不知今日的宴饮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准备的,竟将花生放入你盘中……”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了苏尧微微湿润的眼睫,叶霖微挑了剑眉,轻笑一声道:“怎么了,抢你一块糕点,要哭起来了?”
苏尧被他打趣,情绪也微微收敛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堂堂一朝皇后忽然哭鼻子,她这一世英明可就毁了,因此只简明扼要地说道:“阿霖,叫你等了这么久,我很抱歉。”
那人微微一愣,很快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低声道:“忽然间说什么抱歉,你欠我良多,哪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还清的。”
好不容易温情一回,这人却是蹬鼻子上脸,苏尧不怒反笑,哼了一声,嘟囔道:“你还想怎样!”
怎样?叶霖凑得更近些,声音只得苏尧一人听见,“喂饱这只饿狼。”
饿狼……“不说你是色中饿狼,都对不起你今日这一番作为!”……感情这人还记着这事,宴请百官的宫宴上,这人还真是不嫌羞。苏尧抬手推了那人一下,也不再理他,
红着脸低头去吃菜了。
有心的朝臣听不到上座那二人在说什么,只看见一阵亲昵耳语过后,皇后娘娘面色羞怯地推了皇帝陛下一把,看起来是恼羞成怒了。这两人的恩爱完全不似举案齐眉的客客气气,反而是寻常人家的亲昵自然,老臣们想起自己家中那个他们风雨同舟了一辈子的老伴,想起自己也是从这样的青年度过,竟是唏嘘不已,只叹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
都说家国天下,没有家的稳定何来天下太平,帝后之间如此恩爱,倒也叫他们心中对大雁的未来更多出一份信心。一个心中有爱后宫太平的皇帝,想必不会是个昏君。
一人之下的苏相看到此情此景倒是没有群臣那番感叹,只是望见当初生生被凑做一对的帝后如今能琴瑟和鸣情深意切,心中多出一分感慨罢了。想当初苏瑶以死相逼,喝下醉红尘的时候,也是没有料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同叶霖如此这般吧。
宴饮进行到一半,觥筹交错间从殿外袅袅走上一队红裙素纱的美人来,正是宫廷乐舞,将本就有些轻松的气氛推向了最顶点。
苏尧也十分放松,自顾吃着面前的精致小菜,也不理会一旁笑意盈盈的叶霖。
忽而乐声顷刻间变得杀伐起来,苏尧察觉出有些不对,抬眼就见那红衣蹁跹的一队美人里冲出一个人来,一柄锋利长剑直勾勾地朝上座的案几刺来。
苏尧以为那刺客是针对叶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