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顾笑之抖了抖鸡皮疙瘩,“吓坏我了,我竟然被将军大人威胁了。”
“我的威胁还算不得什么。”我用冰凉的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真是烫得很,“等到太后完全醒了才可怕。”
顾笑之眼观鼻,鼻观心,玩起了垂眸不语。
倒是我的酒劲儿开始上来了,控制都控制不来。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放我进去,我有事要找爷。”
回过身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长袄的人影被挡在几尺开外,看样子像是早上那个和顾笑之一起的姑娘。
怎么,她也住在丞相府?这俩人的关系委实不简单啊。
“放她过来吧。”顾笑之对外面的侍卫高声说。
侍卫立刻放了行,红衣女子像个小蝴蝶一样眨眼就“飘”到了我们旁边。我的视线追随着她,越来越模糊。
“爷。”女子娇滴滴的靠近顾笑之,“朱砂有话要和您说。”
我费力的眨着眼,手肘撑在石桌上抵着额头,脑子里不忘想,朱砂这个名字还真适合她……
顾笑之却没领情:“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咱们明天说。”
“为什么?”朱砂抬高了语调,随即却又降下来,妩媚又妖娆,像极了青楼门前的迎客女,“哟,奴婢才看见,霍将军在这儿呢呀?那爷您慢慢玩儿,朱砂等您。”
我这么大个人在这戳了半天了,她说才看见,假不假?我真想扯扯她的脸看是不是也是假的,可惜脑子里昏沉的已经止都止不住了。
眼睛闭着,只能靠耳朵来辨识。朱砂好像又和小蝴蝶一样飘走了,然后顾笑之晃了晃我的肩膀,我勉强抬起脸努力辨识着眼前人的五官,“顾笑之……?”
他叹了口气,“难怪说你酒量不行。你也太实在了。”
我拍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什么实在不实在,酒是给自己喝的,又不是给别人喝的,自己喝尽兴了就行呗。”晃了晃头,我继续说,“我困了,趴一会儿先……”
“你等等,”他似乎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铺在了石桌……不对,是琴上?然后说,“可以了,你趴吧。”
我意识模糊的趴下去时才确定,恩,是琴。被棉衣罩着的琴在我的按压下没有奏出乐曲,却传来了两声奇怪的调调……
“怪了,这是什么酒,里面下了méng_hàn_yào,还是……怎么这么晕呢。”
虽然脑子里在天旋地转,意识也很模糊,但奇怪的是,我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
我闭着眼,但顾笑之的一举一动都被我听在耳中。他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应该是撑着石桌站起了身子,往前渡了两步……又转身低语,“我确实有着不小的野心,但我对皇位不感兴趣。如果皇上不相信,我不介意将态度表露的更露骨一点。”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的魂儿似乎已经在飘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了。
平日里我只见过他的各种笑,自傲的、狡黠的、开怀的、包括惩治贾老爷时那股带着一丝狠戾的,但现在,我想他如果仍旧在笑,那小大概会是苦涩的。
我从未见过比他更爱笑的人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随时可以置身事外的毫不在意的姿态,不管是愤怒还是悲伤,都可以在他换到下一个笑容时全部抛之脑后。
不知是谁说过,用笑容来掩饰内心的人,是很可怕的。
顾笑之这个人,总是真真假假的让人摸不清。在我低落时安慰我的他眼神总是那么真挚,语气总是那么轻松而温柔,哪怕我极力的想要去厌烦他、远离他,可到了后来,也只能一败涂地的任由他肆意靠近,有时候还要自己贴上去。
确实,他太可怕了。
“顾笑之……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不要伤害小胖子……不要……”
隐约听见他一声闷笑,嘀咕了一句“小胖子?”而后走到了我身后,将手掌覆在了我的头上。
“霍千年,我总要伤害一些人才能达到目的,不是你,就是你身边的人。而我舍不得……”没有再说下去,他话锋一转,竟不掩遗憾的说出一首诗。
“我仅一壶酒,何以慰风尘?深宫戾气重,枉顾天下人……”
终于,连听觉都开始模糊了。不然,他怎么会带着哀伤向我道歉?
我费力的想要再抬一下眼皮,并且做到了,然而做到的代价就是,我彻底睡了过去。
记忆里我大概已经很多年没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过了。受伤修养时,一大家子的人每天早上就开始叽叽喳喳喧喧嚷嚷,对我这个练武多年早就练出听力高于常人的人来说就像噩梦的开始。只要一被吵醒,就再难睡着。而到了医馆里,就连夜里也有人会敲门问病,早上更是天还没亮就开门问诊,然后“香飘满堂”的煎药味就会在身边萦绕不断。
没想到我会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趴在凹凸不平的古琴上睡了一个好觉。
看到我伸了个懒腰爬起来,顾笑之斜靠在椅背上抬手吩咐:“去把暖阁里冲杯热茶给霍姑娘端来。”
旁边的小丫鬟掩面打了个哈欠,但毫不懈怠的说:“奴婢这就去。”
我被匆匆离去的小丫鬟传染的也打了个哈欠,而后揉了揉双眼。再睁开,发现眼前的人悠闲地斜在不知何时搬来的太师椅里,一手一壶酒,一手拈着一块糕,身上被一件雪白色的雪貂裘裹得严严实实。
这雪貂裘近日很是受欢迎,听说天气越冷,穿在身上就越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