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峰明亮的眼睛毫无杂质地没有躲闪地和他对视,说:“是。易潜做事一向能面面俱到,做得很好。但他心里其实很没有安全感,而且他很喜欢撒娇,不过我想他不会对你们那么做。”
易洲:“……”
易洲说:“所以你到我跟前来,是想说,我们家里没有照顾好易潜,对他不负责任?傅斐之前对我爸说的,也大概是这个意思,我爸气得想打断易潜的腿。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对卢峰来说,根本不存在胆子大或者小的问题,他心里其实是真的对易家不满,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易潜,就毫不负责地从自己的观点出发,要易潜怎么怎么样。所以他才说了这些话。
卢峰说:“我不知道傅斐说了什么,但这是我心里的想法。”
易洲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吗?”
卢峰说:“伯父是个内心非常强大的成功人士,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儿子要像他一样强大才行,他不相信软弱。所以要是易潜有软弱的心思,他就会非常生气,觉得易潜让他失望,让他无法忍受。他肯定知道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但是这种时候,一定要去好好克服,只要有去克服的心思,尚且有救,要是一个人,完全不去克服,只想逃避,甚至需要他人的安慰,那这个人就没有救了。”
易洲心里很惊讶,因为他简直把老爷子的心思一说一个准。
易洲说:“你觉得老爷子这样生气不对?”
卢峰微微垂下了眼皮,说:“伯父这么想,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我会心疼易潜。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做到伯父那样,直面内心所有的脆弱,不断去克服,甚至不需要任何安慰就能一直向前。其实易潜已经做得够好了,但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我想在易潜内心敏感脆弱的时候,我能一直在他的身边,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各种问题。”
易洲嗤笑了一声,说:“要不是易潜,你能保证你现在吃得饱饭,养得活你的母亲和妹妹?一个因为打群架坐过三年牢,连高中都没有上完的人,居然说可以陪易潜面对各种问题?你不觉得你这话很搞笑吗?易潜遇到问题,真正可以帮他解决的,只有家里。”
易洲这话,简直是伸手一巴掌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卢峰一时间无言以对,因为说什么话,都是空话。
易洲瞥着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上学时候曾经很优秀,你的脑袋瓜也的确很灵光,有聪明劲儿。你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去阻止了罪恶的一方才入了狱,甚至你阻止了让其他人受到更大伤害。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我一点也不同情你。为什么你做了好人,偏偏是你去坐牢,什么前程都没有了?甚至你的父亲还因为这件事心力交瘁地累死。你的家人因为你的事流了多少眼泪,伤过多少心,多少个夜晚睡不着觉,这些,想必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卢峰眉头紧皱,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你经历了那些事,我根本不相信你不怨恨这个世界,我也不相信你和易潜在一起,是纯粹地因为什么爱情,或者说你想安慰保护易潜这种狗屁话,易潜安慰保护你还差不多。你喜欢易潜什么,他长得好,知道疼人,他有钱有家世有关系有权势,他能给你带来一切你没有的好处。”
易洲的话敲在卢峰的心上,就像是刀子,一刀刀地捅过去。
“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有多么虚伪,之前还在我跟前说什么,我们家里没有好好待易潜?易潜作为易家人,他生来就享受着一切你没有的,难道他不该对易家负担他应该负有的责任?他想做什么,他就能去做什么?说实在的,你没有任何权利指责易家。”
“所以,除非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不然,没有和你们对话的权利是不是?人权、感情、心情这些,都是强权才有发言权,对吗?”卢峰在长久的沉默后,低低地呢喃,却不是说给易洲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