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听天由命,死前也得挣扎一番,于是孙策带着临时东拼西凑的战斗力还算说得过去的一小队人马随便选了个方向,奔着直城门而去。
直城门守军的战斗力比其他几个城门强了不少,而且他们先一步觉察到了皇宫中的异动,已经派人出城骑快马去陈仓关报信了。王越后来派出去的人晚到了会儿,暗器和弓箭都够不着对方,城又被守着出不去,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越来越远的背影。
孙策到的时候,战况正处于激烈之中,城楼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身受重伤的己方战士。孙策脸色阴沉地弯下腰探了探其中一个看着还很年轻的战士的鼻息,手指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波动。
这时有人斜里一枪|刺来,孙策就地一滚,沾了满身的鲜血,他顺手捡起丢在战士身体旁的长刀,满脸嫌弃地握在手里掂了掂,自言自语道:“凑合吧,兄弟,想让我给你报仇,也不给我留点好东西。”
持枪那人穿着身灰扑扑的衣袍,身上披着甲片,乍一看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但是当他缓缓站起来横枪在前时,一种久经沙场战伐果敢的气场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体现了出来。
这是个人物。孙策默默地想,他正思考该怎么跟对方打招呼介绍一下自己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
“在下徐荣,”那人淡淡地说:“你是孙文台的儿子。”
不是问号,而是表示确定的句号。
“徐荣?”孙策的舌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他眯起眼睛,谨慎地后撤半步,摆出一个十分郑重的抱拳姿势:“我知道你。”
徐荣曾经是董卓的手下。在吕布谋|反的过程中,身为禁军统领的徐荣叛变去了帝党一方,给予了董卓党严重的打击。这件事情之后,徐荣就成了一个对汉室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人,他曾经多次从吕布、段煨、袁绍等人手中保护过皇帝的尊严,在刘协手下很是受重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刘协没钱没情商没智商,他有限的智慧都投入到了无尽的跟沈娴作对的活动中去,分配到其他地方的就变得十分可怜。
所以刘协其实很不招下属待见,除非是真正的死忠分子。
就比如徐荣。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人的性格真是太奇妙了——杨彪作为一个满朝廷都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帝党忠实骨干,曾经立志要协助刘协攘除奸雄兴复汉室。然而在愈发严峻的情况之下,在家族的威胁、在被滔天的权势诱惑腐蚀中,杨彪这个“帝党第一人”终究还是没忍住,最后干脆光明正地大叛变了革命,成为一名谁都想骂他两句的投机倒把分子。
反倒是徐荣这种从来不把“兴复汉室”当口号挂在嘴边,每天就默默地上下班,在暗中拱卫刘协的安危,全篇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人物,从头到尾都贯彻了自己的信念和坚持。
开始跟着董卓的时候,徐荣对董卓残暴的行为很不满意,为此他自愿交出禁卫军的兵权,带领杨彪和贾诩为吕布打开了城门。后来吕布的行事愈发乖戾,除了不强抢民女之外与董卓几乎无二,为了拯救倒霉的皇帝于水火之中,徐荣又把他名义上的老大吕布给逼出了长安城。
孙策是很佩服徐荣的,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敢逆流而上做出这种决定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在董吕二人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不是谁都有勇气在对方气焰熏天时抛弃三观有问题的原主、重新为自己找个至少看起来正直的老板的。而且在刘协身边跟了这么多年,徐荣的决定每次都看似以卵击石,但他每次都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完全护住皇帝。
“徐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孙策的目光掠过了满地的伤兵和死尸,最后停在了徐荣的脸上:“这些都是自己人,您却把他们全杀了?”
“他们背叛了陛下。”徐荣淡淡地说:“那些也是。”
顺着徐荣的手看过去,孙策发现他指的是原本直城门的守军,现在已经被强行捆成粽子扔在墙角里了。
孙策觉得有点头疼。他并不擅长谈判,要是周瑜或者郭嘉在这里,一定能想到最快速最十拿九稳的方法把徐荣策反了,但是孙策却不行。
两个武将,意见不合,又不想调解,唯一的结果就是双方开打。
“并不是他们背叛了陛下,”孙策咬牙切齿地迎上了徐荣刺出的枪花:“而是陛下背叛了他们!”
沈娴没把杨彪关起来,她直接带着杨彪回到了皇宫之中。
在通过王越之口宣布将京城所有属于己方兵马的指挥权交给了孙策后,沈娴带着一身清晨微凉的露气,缓缓踏入了荒废破败的宫殿中。
杨彪端端正正地坐着闭目养神,听到沈娴来了的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刘大人,恕老夫直言,这种时候你该趁机收拢长安的兵权,把所有能妨碍你的人统统杀掉,同时派人去荀公达那里搬救兵,而不是站在这里跟老夫聊天。”
“虎贲营抄了杨家,”沈娴没回答杨彪的话,像是要故意转移话题似的:“您放心,巨额财产我都给您老人家贴了封条存仓库里去了,将来记得从我这儿拿走。”
杨彪微微一哂,只是摇头,并没有出声。
沈娴又说道:“哦,对了,我还把德祖请进宫来喝茶了,这孩子比我当年在武关见他的时候长大了不少呢……”
没理会杨彪骤然变色的脸,沈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据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