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后没几天,皇阿玛把我和四哥分别叫去问话,说是他年龄已高,想问问我们治国的策略。按李老师所教的,我在皇阿玛面前对答如流,让他非常高兴,更夸我为皇家的千里驹呢……”
奕訢还没像徐乙所想的这么深,依旧洋洋得意地述说着。可没想到,这话刚说完,徐乙的脸色又是一变,失态地一把就抓住了奕訢的手,急急问道:“这……这四阿哥……那天又是怎么回皇上话的?”
“这个我不是太清楚,因为皇阿玛是分别召见我们的。后来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四哥那天只是在皇阿码面前又哭又磕头,却一句话都没答,皇阿玛见他哭得不成样子,有些恼了,最后只能硬*着四哥回话,四哥才说他不谈国事,只愿皇阿玛千秋长寿就行……”
“啊!完了!”徐乙浑身发软,心里发寒,瘫坐在椅子上。
“老师!老师!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了?好些没有?是不是旅途太过劳累,风寒伤了身子?”奕訢先挥退闻声而来的小太监,关切而又焦虑地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送到徐乙嘴边,喂他喝了几口,直见徐乙的脸色渐渐缓转,这才放下了心。
“六阿哥……”
看着面前的弟子,徐乙预言而止,深深长叹了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老师……”
奕訢虽然年幼,却很聪明,他虽然并不知道徐乙现在这样子的原因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似乎觉得与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关。可他毕竟还是少年,不懂得权术的阴险,琢磨了半天也没做琢磨出来有那个地方不妥。
“六阿哥……我们完了……你完了……我的梦……也完了!”
徐乙的心就像刀绞一般的疼,眼中忍不住掉下泪来。回想起当日与林公的谈话,与张之洞等人的讨论,自己当时对未来变革的前途是多么地踌躇满志,幻想着以要此拯救国家的命运,使国家重新强大起来。可这美好的一切,在今天却像肥皂泡一般给无情地戳了个粉碎,怎能让他不感到绝望?
“老……老师……你说什么??什么完了?什么完了!”奕訢悚然一惊,吓得浑身一个哆唆,就连捧着茶盏都失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以你刚前所说的两件事,我可以断定,这大清皇帝之位……你今生无望了,而以前我所提的变革之事也将随之遥遥无期了……”徐乙吃力地回答道。
“不……不可能!怎么会……皇阿玛怎么会?”奕訢全身僵直,惊呆了。他怎么都不信徐乙所说的,只是和以往一样的围猎,与平常相同的召见,自己在其中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对道光出的题目还交上了个满意的答卷,怎么反而会由此失去皇位呢?
“六阿哥……你坐下,老师慢慢向你解释……”看着弟子那惊愕又失常的表情,徐乙轻轻握住他的手,把他按在了自己身前。
“老师……”奕訢现在心里既有不解,又有疑惑,还带着丝丝的恐惧与害怕。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两眼紧盯着徐乙看着,仿佛想从他脸上瞧出些“玩笑”的表情。可是他失望了,他没有瞧到能让自己心安的一点迹象,反而从徐乙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怜悯与惋惜。这时候,奕訢的手再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鼻子一酸,差一点儿就哭了出来。
“可惜了……可惜了……人亦算之……终究不如天算之……”
奕訢的神情变化徐乙都瞧在眼里,他现在是既为奕訢惋惜,也是为自己惋惜。如果事情还未发生,或者只发生了一半,凭徐乙的本事,或许还有挽回的可能。但是现在,再做什么也是无可奈何了,徐乙可以肯定,道光的传位密匣中,如今已经放入了四阿哥奕詝的名字。
“四阿哥虽然表面上不如你,可其实他用的却是藏拙示仁和藏拙示孝之计,这两计凭他的本事,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我可以断定,出这主意的一定是杜受田所教……”
徐乙就着刚才奕訢说的两件事,一一分析给他听,并指出了其中最关键的地方。等分析完后,摇头问道:“六阿哥,皇上平日最讲究的是什么?你是皇上的儿子,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一个是仁,另一个就是孝!这次皇上趁围猎和召见你们的两次考核中,你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却一条都没达到皇上的真正要求。而四阿哥不同,他表面上虽不如你,可实际却给皇上留下了既有仁、又有孝的印象,别的不说,单凭这两点俱全,这皇位就落入他的手中,与你无缘了……”
“我……我……”奕訢满头都是汗水,想分辨,但一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徐乙讲的没错,在两次考核中,自己仁孝两字,的确一字都没沾上。可这也不能说自己不仁不孝啊!作为儿子,哪里有不爱自己父亲的?何况,自己当时回答全是按皇阿玛的问话来针对的呀!这和仁孝又有何关系?再说了,奕詝这家伙平日好吃懒做,真论起仁孝来远远不如自己,只不过装模作样欺骗了皇阿玛一下,难道就凭这个,他反而就成了大仁大孝之人,轻而易举的把皇位拿去了?要这样的话,不服!我就是死也不服!
“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此,再不服也无办法。假如有日,皇上一旦驾崩,新皇就会是四阿哥,君臣之名在那日后就已经定下,无可挽回了……六阿哥,我再问你!皇上召见你们后几日内,是否去过正大光明殿?”
“是……去……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