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想到,两个生死宿敌的男人最终遭遇到了一起,并没有拔刀相向血溅当场,反而座谈对饮通宵达旦。
天将黎明之时,军帐中还传出了悠扬的琴音,充满异域情调的曲风。
“秦慕白,别再像其他的汉人那样浅陋无知。你们把所有异邦人都叫做胡人,认为只要是胡人用的刀就是弯刀,胡人弹的琴就是马头琴。”噶尔钦陵的声音和语调听起来很像一名老师,他说道,“现在我弹的这种六弦琴,也有五弦的,它的名字叫‘扎木聂’。”
“我知道的,噶尔老师。”秦慕白笑道,“在吐蕃语里,扎木是‘声音’的意思,‘聂’是悦耳动听之音。扎木聂,即是动听悦耳的琴。刚才我请你奏曲随口说了一句‘马头琴’,只是出于语言习惯。”
“你们这样的习惯,非常讨厌。”噶尔钦陵双眉微沉,厌恶的说道,“你们总是自认高人一等,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胡人,对我们的风俗、习惯等等一切都没有任何尊重的念头。在你们看来,我们茹毛饮血形如畜牲,没有感情没有信念。”
“你太偏激了。”秦慕白淡淡道。
“我说的是事实。”噶尔钦陵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凝视着秦慕白,说道,“当年我第一次骑上马背的时候,只有七岁。当时我父亲就告诉我,汉人是我们永远的敌人,就像野兽永远不会与猎犬成为朋友。从那时候起,我就很好奇,为什么同样是人,我们却要与汉人如此的相互仇视?于是八岁那一年我第一次去了关中,到了长安。然后游历中原各地,求学成练,长达五年之久。”
“这五年对你来说,肯定至关重要。”秦慕白说道,“你精通汉学,连一般的儒生也比不上你。你熟读兵书用兵高妙,堪称当世兵家之大成者。是汉学让你变得文武双全,但你到头来,为何要征服中原欺凌汉人?”
“我承认,汉学的博大精深与中原的富裕文明让我叹为观止。但更让我震惊的或者说是愤怒的,是你们汉人看待胡人的那种眼光。”噶尔钦陵眉头深皱,似在回忆一件十分不堪回首的往事,说道,“只要是胡人,在你们眼里就是野蛮、无知的、卑劣的、下等的。只要是胡人,不管多么善良、多么富有,不管他是一国之君还是普通的农奴,在你们眼里都是同样印象只是一名胡人。你们骨子里流露出对我们的轻蔑与污辱,好像我们生在了异邦天生就是一种罪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立誓要改变这一现状。一开始我是疯狂的求学,我只是想证明胡人也不比任何汉人差,你们会的我们也能懂。可是没有用。五年的时间,我真正做到了读书破万卷,当时连教我的五名汉人老师都震惊了,甚至心甘情愿跟我来到了高原。”
“可是没有用。书读得越多,我越觉得书读不完,越感觉到想要在学识上越超汉人,根本不可能。”噶尔钦陵吁了一口气,说道,“千年的文化底蕴,的确不是我噶尔钦陵这个凡夫俗子,在有生之年能够模仿与超越的。后来我回到了高原,和我的父亲一起辅佐我的义兄,也就是当今的赞普阁下平定四方战乱,建立了高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统一的王朝。从那时候我就在想,连我噶尔钦陵也办不到的事情,普通的吐蕃人怎么可能办到?想要与中原竞争文明与繁荣,恐怕再给我们一千年也不够!”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的心中就有了一个梦想征服中原!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之内拥有你们的文明与财富!为了这个梦想,我再一次来到了中原,再一次求学三年!”
“很幸运,我在洛阳的一间小酒馆里找到了答案你肯定想不到那天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秦慕白问道。
噶尔钦陵淡淡一笑,说道:“有三个喝得半醉了的年轻书生,在那里海阔天空的谈天说地。原来他们三个同是赶考落榜了的书生,在抱怨大唐朝廷的举仕制度。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听出,以儒制国的大唐固然有万般好处,但最大的弊端是束缚人心,尤其是用名爵利碌和诸般教条来束缚仕人之心。然后他们还聊起了先秦时代,说到了秦国的法家变法。当时我就对他们说的这些,尤其是‘法家学说’非常感兴趣。回去后我马上开始学习与钻研。三年之后,我回到高原。开始辅佐我的义兄赞普,开始立法强国。果然,很短的时间里,吐蕃国力大增兵强马壮!”
“然后,你就发动了战争。”秦慕白轻轻的摇了摇头。
“汉人有句话,叫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噶尔钦陵说道,“在我噶尔钦陵有生之年,也肯定无法看到吐蕃王朝缔造出多么灿烂的文明,创造多少惊人的财富。我们唯一的优势,在于军事。以法治国富国强兵,的确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当我麾下齐聚三十万昆仑铁骑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虽然我自己心中比谁都明白,仅凭短短十余年的时间,吐蕃根本无法积累到与大唐抗衡的国力。但是,大唐就好比是一个参天的巨人,而我噶尔钦陵与三十万昆仑铁骑则像是一柄尖椎想要杀死巨人并不需要将他粉身碎骨,只须一刺封喉就够了,不是吗?”
秦慕白淡然的笑了一笑,“你差点就成功了。如果你攻下兰州,就好比是尖锥刺入了巨人咽喉的皮肤。但就算你拿下了兰州,你也绝对无法彻底征服中原。”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秦慕白说道,“你生不逢时!现今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