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幽暗下来,曹颙掏出怀表,瞅了一眼,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是申正二刻(下午四点半)。
这时,就见一个属官进来禀道:“大人,董总管来了。”
“哦?”曹颙原当董殿邦是豁达之人,但是也晓得身在仕途,有几个能真能势金钱利禄为粪土的。对他的筹划,理解是理解,但是人心向背,谁愿意自己被算计利用?
曹颙嘴了道“请”,站起身来。董殿邦已经进来,想来是一路疾行,额头已经是渗出汗来。
“曹大人,八阿哥病了。八福晋使人进宫里请旨,延请太医过去诊治。方才德妃娘娘传下口谕,命内务府这边请示了宗人府,再做定夺。”董殿邦心下着急,少了寒暄,开门见山道。
虽说八阿哥如今处境尴尬,但是毕竟是皇子之身,容不得什么闪失。正如十七阿哥,平素并不闻达朝野,前两个月的一场大病,也使得太医院那边两位医官掉了顶戴,内务府这边亦是受到申斥。
有前车之鉴,董殿邦自然不敢轻忽。
曹颙倒是有些糊涂,既是让请示宗人府,那就去寻宗令简亲王雅尔江阿才是,急冲冲地寻他做什么?
“简王爷没有在内务府,王府那边也有宗人府官员过去请示了,也没有……”说到这里,董殿邦迟疑了一下,道:“其他地方,属官们也不敢去叨扰……”
这说的是雅尔江阿的外宅了,像九阿哥那样的身份,自然敢登堂入室、无所顾忌。换了其他人,谁不得掂量掂量。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八福晋使来的人还在太医院候着,如今天黑的早,要是再耽搁下去,就要关城门了。”董殿邦带着几分忧心道。
虽同八阿哥疏离,但是一码归一码,曹颙站起身来,道:“既是如此,那就劳烦董大人同本官走一遭,到各处去寻寻简王爷吧。”
董殿邦就是为了这个,才能寻曹颙的。九阿哥与曹颙的过节,京城谁不晓得?关于内务府招投标使得九阿哥损失眼中之事,董殿邦最是知根知底的。
八阿哥同九阿哥是一伙的,董殿邦原还担心曹颙记仇,随口推托。
见他应了,自是欢喜。
两人从内务府衙门出来,曹颙吩咐赵同先快马往方家胡同那边去探问请安,自己同董殿邦这边,也是骑了马,往那边过去。
雅尔江阿这边,早就使人摆了席,同杨子墨两个吃酒。
酒桌之上,雅尔江阿劝酒殷勤;杨子墨这边,怕他出干醋,也是小意逢迎。
杨子墨虽戏子出身,但是早先风头正劲时,也是雅尔江阿禁脔,并不出去应酬,也没什么酒量。
两壶酒下去,他已经醉得人事不醒,趴在桌子上。
雅尔江阿看着他的模样,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刚想开口唤人,就听廊下有人禀告,道是和硕额驸曹颙使人来请安,说有公务要请示,同内务府总管董殿邦一道往这边来。
曹颙并不是信口开河之人,雅尔江阿闻言,起身唤了一个婆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看了杨子墨一眼,才出了屋子,往前院去了。
出来一见风,雅尔江阿也有些头沉沉的。到了去前院客厅,还没有叫人细问,管事就进来禀告:“王爷,和硕额驸曹颙同内务府总管董殿邦来了,已经在门外下马。”
雅尔江阿点点头,道:“叫他们进来。”
少一时,曹颙与董殿邦跟着管事,进了客厅。
见雅尔江阿做在堂上,两人忙打千见礼。雅尔江阿身子发虚,头有些疼,摆了摆手,道:“起吧,什么了不得的公务,巴巴地追到这里来?”
曹颙起身,将八阿哥患病之事、八福晋奏请医治之事,三言两语简单说了。
雅尔江阿闻言,不由冷笑,道:“什么时候,皇子府传个太医,还得宗人府做主了?”
德妃此举,面上看着是慎重,实际上不过是干系推到宗人府这边罢了。
雅尔江阿想到此处,自然火大,瞅着曹颙与董殿邦,也没有好心气,道:“劳烦两位总管,回禀德妃娘娘,就说干系重大,本王也做不得主。延请太医之事,还是请娘娘做主……”
就这样,白跑一趟。
回到宫里,已经是黄昏时分,董殿邦低声道:“大人,就是请示了娘娘,也到了关城门的时候了……”
曹颙心里,也是愕然。
这就是所谓“失势”么?纵然是皇子阿哥,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