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吧，每座城市，任何时刻都不缺醉鬼和宿醉刚醒之人。大大小小通宵营业的娱乐场所每天早上都会走出来衣冠不整，满口酒气，脚步漂浮到仿佛随时都会起飞的一群人。
先别急着笑，说不定哪一天你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睡在树坑里，而你潜意识一直以为你倒在床上，身下就是散发着植物香气的床垫。
符默亲眼见过，所以她还是比较庆幸昨天遇到了江晓，就连宋岩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如果不是江晓拦着，那么符默醒来的时候应该发现自己在某个水泥管子里，接受路人的膜拜和工人的景仰。
原因是满身酒气神智不清的符默问了几个问题，特点用“找死”二字足矣概括，状态和平日在公司与那些妖精战斗一样，比如——她指着宋岩的睡衣问：“怎么套个麻袋？大过节的谁用这么不道德的手段要收拾你……怎么不系上口？”
宋岩：“……”
她看着衣架上挂着的无辜受到牵连的帽子问：“我早说过，不要买颜色这么犀利的帽子。砖红色？你还不如买个花盆戴上！”
宋岩：“……”
如果说宋岩铁青的脸色不算是醒来第一惊悚的事情，那么茶几上那枚书签就一定是了。电视上演着战争片，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立体环绕的声音让符默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战场中央，没有痛感，只能感受到子弹擦过皮肤的温度，触到空洞血腥的弹孔就胸部偏左的位置。
符文杨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眉头习惯性蹙起。符默什么都没有说，弯下腰将书签拿起，手掌的大小只能盖住上面的人像，纸片的边缘依旧锋利，她只觉得像握着刀片一样。
这东西，一定是昨晚她无意识翻出来的。
她不指望符文杨会说什么话安慰她，但也不能淡定地接受那句“死就死了”。她回屋换了身衣服，拎着包再次走出来时朝着门的方向说：“如果当年他没有半夜跑去银行为你取手术费，他现在或许也可以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无所谓地说，你死就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摔门离开，宋岩听到动静急着追出来也还是晚了一步。符文杨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盯着电视屏幕的双眼，眼角轻微下弯，颤动着。
嘴上残忍的人，往往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符默穿着高跟鞋跑了一站地，停下时，耳边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两侧高级写字楼快速旋转连成一片影子。她特别想一头栽到地上，至少没有那种像倒挂时让人作呕的天旋地转和五脏移位的感觉。
她就近选择了一家咖啡厅，绕过整齐放满书籍的书柜，选择了一个露天的位置。她端着咖啡，手肘撑在金属护栏上，听着周边纷乱的敲键盘声。
她比这些工作狂狼狈许多，至少她敢说，在这个地方，只有她满头大汗，气息不匀。
也只有她，还有时间与闲心去想数字与金钱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