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符默都觉得，她可以将所有自己的秘密不管是忧伤酸楚还是阴暗不堪的统统倾倒给陈染，而对方也应该如此。她们之间都看得到对方的阴暗面，这才公平，才真实。
她始终认为自己足够了解陈染——这个患有城市病的女人和很多普通人一样孤独隐忍，倔强冷血。而就在四十秒钟之前，陈染用五个字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那种感觉就像是同时出入剧场的两个人，一个是小丑，一个是观众。她突然明白什么叫做一厢情愿和自以为是——醒醒吧，你了解她？别做梦了。
符默看向许宸，微微笑了笑便转身拿好拎包和手机开门出去。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有像江晓那样明智地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开这间病房，或者说是战场。这样陈染也许就没有机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像对自家佣人一样理所应当地说：符默，你出去。
她按下电梯一层的按钮，拍了下脑门笑出声。
人长期处在高压下首先学会的就是疑神疑鬼，这些细枝末节不需要在意——这是她曾经送给许氏新人的话，怎么现在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没有人生轨迹与生活圈子完全重合的两个人。两个圆有一个相切点就能引发一系列的问题，而她和陈染之间绝不止这样，所以她们吵来吵去、唧唧歪歪、矫情作死都不会轻易断裂。
这就够了。
这座医院设有巨大的喷泉池，但很少开启，现在只有几根铁管一样的东西探出水面，上面锈迹斑斑，和池水相衬只剩死气沉沉。池水就像是上好的绸缎，因风瞬间褶皱，又在瞬间恢复平整，就像一位老者的眼眸，淡泊宁静。但她知道，在某个时刻它也会折射出粼粼白光，让人望而生畏，通体生寒。
江晓就坐在池沿，双臂支在腿上打电话。江晓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有来不及隐藏的沉重和愤怒。他显得有些不自在，匆匆转回头说了什么便挂了电话，手腕一抖，手机便越过肩膀划出一道弧线坠入水中。又是片刻的涟漪，长久的平静。
原来所有人都有隐藏的空间，只是她不了解而已。
“我还以为只有我不招人待见。”江晓眉峰轻挑，双手交握抵在唇上。明明周身环绕着低气压，还偏要带着一副轻佻的样子，这种感觉看着都难受。
符默没兴趣承认她也是被不待见的那个，只低头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纸袋，把其中一个递给江晓。到底是价比黄金的东西，刚一打开封口甜腻的气味就蔓延开来。江晓笑了出来，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你偷拿陈染的御膳，不怕她知道吸干你的血啊？”
符默白了他一眼：“看清楚了，这个比给陈染买的贵两倍，据说原料是今天早上空运过来的。”
“你信？”江晓咬了一口，觉得味道很不错，而符默已经将两块吃完了。
“没想过，反正记在陈染账上，她信就行。”符默耸耸肩，撑着下巴问他，“好吃吗？”
江晓故作陶醉：“有一种初恋的味道。”
“酸。”符默干脆地给了回应，眼珠一转，表情变得很八卦，“小医生，你初恋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