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空,像湖水,像,不解世事的婴儿。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昏昏睡去,第二天一大早,仍在朦胧之中,便听到有下人在院子里抱怨,说是昨天琉璃不知道犯什么邪不停的嘶叫,一声接着一声整整一夜。
她清醒,起身去找马夫,马夫惊讶的说:“难道不是小姐你来看它了?”见她否认,便连连摇头:“奇怪奇怪,真是奇怪,这琉璃平日暴躁的很,见人就踢,可昨夜的叫声欢快,我还以为是小姐夜里睡不着,起来找它玩,也就没去查看……”
她的心一动——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她是琉璃唯一亲密的人,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与他出生入死,患难与共,那份感情恐怕远比他要深厚得多,昨夜的那个身影,又在她的心头轻飘飘地荡过去,她眼前不停的晃动着那双纯澈的眼睛,久久未曾散去。
一直到了午饭时分,她仍然神思恍惚,几次将菜掉在地上,奈姨以为她不舒服了,特地的熬了碗鸡汤端到她房里,笑着说:“及笄礼过了,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但不是过去的小女孩,从此以后日常起居,小病小痛,都要格外用心,这样才能调理好身子,嫁个如意郎君。”
洛凝脸色一红,有些羞赧地说。“奈姨在拿凝儿消遣,什么如意郎君……没影子的事儿。”
奈姨见他嘴上说的强硬,脸却羞得通红,心里好笑,故意板着脸继续说:“怎么是没影的事儿呢,过了十五岁,便可以成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洛凝小姐美貌无双,早就艳名远播,说不定昨天刚过的几集里,今天便被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你要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趁早对奈姨讲,奈姨再去找你外公说个明白,否则哪一天,你外公自作主张的帮你订了亲,反倒成了棒打鸳鸯……”
“奈姨!”洛凝跺脚,脸上急的粉若桃花,眼睛水漉漉的亮着,到底不同往日了,如今举手投足都流露着一股娇态。
以前的洛凝也是美的,美的纯净,美的脱俗,即使童年再怎么刁钻精怪,却难掩身上那份超然出尘。
后来懂了事,这份脱俗里又融进了一丝忧伤,更是飘然若仙,楚楚动人,大家都说,洛凝小姐真是越发的清丽,倒不象是我们草原的女子,而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可奈姨却始终觉得,这样的美貌里面总有一些不真实,就是空中楼阁水中明月,是假的,虚的,飘渺的,她常常看着洛宁凝出神,总觉得她说不定哪一天便展开了羽衣,飞到天上去。
而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洛凝,红着脸抿着身,会跺脚会撒娇,仍然是美,却多了丝凡尘味,多了丝女儿家的娇憨,就让她猛地站在现实中,来触手可及……
忽然外面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笃笃的敲门声音急促,奈姨打开门一个下人站在门外,急声的说。“洛凝小姐,老爷要你到堂前接旨。”
奈姨回过头看看洛凝,洛凝的表情跟奈姨一样惊愕。
“接旨,接什么旨?”洛凝问。
下人笑了笑:“小姐呀,这普天之下,还有谁的话能称为旨呢?”
这话说得明白,奈姨脑子里猛地一阵,嗡嗡作响。
大厅里早已跪满了人,丫鬟下人乃至马夫,均跪得齐整。
众人面前站着一位男子,双手托着圣旨,眼皮低垂,表情严肃,看起来明明已经有五六十岁,可皮肤光滑细腻,较之二十几岁的女子,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洛凝明白,这便是宫里的公公了,心里好奇忍不住又多看几眼,谁知那人明明闭着眼,此刻却忽然睁开了,与她的目光对个正着,她觉得那眼神犀利又明亮,还有股沉稳老辣的寒光,竟然让她打了个冷战,连忙低下头去,在那最后面跪下来。
那人冷冷地看她一眼,知道人已经到齐,便清清喉咙,缓缓将圣旨展开,一字一顿地宣读起来,一开口,洛凝就是一愣,原来这就是宦官的声音,虽然不尖不利,字正腔圆,可是听在耳朵里,不知怎的就有股说不出的怪异阴冷,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吐音清晰,洛凝即使跪在最后,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李家牧场,有女洛凝,性资敏慧,娴雅端和,立为太子妃,李苍鸣教女有方,赏黄金万两,丝绸百匹,一个月后,护送洛凝入宫,择日完婚,不得有误,钦此——”
最后一双钦此,尾音拉得极长,洛凝猛地抬起头来,惊得险些坐倒在地上。
太子妃?
谁?
谁?!
堂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动作,更没有人上去接旨。
那位公公轻咳了一声,抬高声音唤道:“李场主!”
外公回过神来,跪倒在地,口呼领旨谢恩,公公将圣旨送到他手中,亲手扶他起来,缓言笑着说:“恭喜你了,李场主。”
外公也在笑,就笑得勉强,笑得苦涩,他轻声的说:“喜从何处来呢?”
公公脸色一凛,冷冷的说:“李场主,这话说的恐怕有些蹊跷,难得和皇上攀个亲家,这还不算是喜吗?”
外公一怔,这才苦笑起来,将手里的圣旨传得紧了些:“洗,自然是喜,是我老糊涂了,喜公公带来的消息有哪一件事不是喜事,公公路远辛劳就在牧场多住些时日,晚上我设宴庆祝,咱们不醉不归……”
喜公公笑着,忽然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李场主怕是过谦了,我看你一点也不糊涂,老当益壮的很,将军府一别十几年,竟像是一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