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唐礼不阴不阳的说话风格许大兴早就习惯了,他坐在唐礼对面。不太亮的灯光下棋子闪烁着莹白的光芒,唐礼的手指甚至比那白子还白,细长如葱。
许大兴不知道唐礼这样外表看起来俊秀儒雅的人,是怎么混进了军营里,他那双下棋泡茶的手,去做手模卖护手霜都可以养家糊口。他却蜗居在军队里,用他那智慧的头脑,帮着许大兴打理这个不算最好,也不算最差的连队。
许大兴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唐礼收拾残局的模样。
唐礼目光低垂,嘴角还含着笑意,手指井然有序的一个接着一个将棋子扔回到棋篓子里,动作儒雅中带着几分洒脱。
许大兴知道,唐礼想告诉他的事,就一定会告诉他,不想告诉他的,一个字都不会提。
所以许大兴也不慌也不乱。
唐礼吃准了许大兴,许大兴也吃准了唐礼,二人合作多年,默契早已深入骨髓。
“我不猜,猜不着,你告诉我吧。”许大兴微笑着说道。
“这事可不能乱说,真打起来你我第一个上战场,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回事呢。”唐礼笑笑,把棋篓子盖子合上。
“行了,夜深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明天还要出操。”唐礼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下了逐客令。
许大兴没说二话,起身就拿起军帽戴上,大步走了。
“这个傻子,我不说,他也不知道问。”唐礼默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不敢去深想。
作为夜凉基地的情报处处长,他深知自己就是联邦的眼中刺肉中钉。他每对许大兴多说一个字,都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但他又不忍心看着许大兴白白去送死。
帝国人就要来了,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快。
战争时代,一百年没有出现过的战争时代,将要大规模的来临。战争对夜凉来说也同样是灾难,但也是转机。
趁着对外的时候蚕食内部,这种事情,成功的例子也不在少数的……
唐礼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当他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选择,许大兴只是这诸多选择里不得不被牺牲的一个人罢了。
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所以,根本不需要愧疚吧。
唐礼抬手关了灯,将自己包裹在温暖的被子中。
夜晚的凉风敲打着熟睡的窗,睡梦中的人们发出无意识的呢喃,也只是轻轻的翻身。
那个站在操场上扎马步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运。
他那扎马步的身影在黑夜中站成了一道风景。
双腿不断的打着摆子,好似随时都要摔倒一般,但他却咬着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他的脸上出了汗被风干,又出汗,又吹干,只留下一条条干涸的汗迹。
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艰苦,却有一只电子眼在他的头顶盘旋,小小的翅膀发出嗡嗡嗡的声响,像是对容凡发出的嘲笑。
“嗖”
一声枪响,确切的说是,一声消音手枪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电子眼扑棱一下落到在地,扇动了几下翅膀不甘的闪动了几下火花,然后彻底熄灭。
“我知道你会来。”容凡仍旧扎着马步,咬的发红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他微微转头,对上了从黑暗中缓缓走来的秦楚昂的目光。
“你这是在特意等我?”秦楚昂挑挑眉,看着容凡发抖的双腿,脸上露出愉快的揶揄表情。
“屁,快扶我一下,我腿失去知觉了……”容凡欲哭无泪,吵吵嚷嚷的让秦楚昂快点扶他。
“哦,原来你也会腿酸。”秦楚昂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认真的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下。“容凡扎马步会腿酸几个字。”
“擦!快点啊,我站不起来了。”容凡挥舞着手臂,脸上急了一头的汗。
“来了,还不是你喜欢逞能,要是莲火在,一定又要骂你傻瓜了。”秦楚昂一把扶住了容凡的腰,扶起他身体,让他慢慢的把腿抻直,促进血液循环。
容凡一直哼哼唧唧的跟着秦楚昂在操场里遛弯,俩人步履蹒跚的跟七八十岁老头子似的。
溜达了十多分钟容凡的腿才缓过劲儿来,他带着秦楚昂爬上了围墙的墙头,又不知从哪弄出来几罐啤酒。跟秦楚昂举杯共饮。
“秦楚昂,你过的好么?因为我的事……”容凡喝了两口啤酒,开口问起秦楚昂的生活。
两个人曾经是住一个宿舍互相嫌弃的室友,曾经是一起执行任务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是联邦部队里的战友。
才短短半年多时间,两个少年都长大了。
“不,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人类的贪心和欲念。有人觊觎你的能量,有人想要害你。”秦楚昂紧抿双唇,脸色因为啤酒的缘故微微发红。
原来他是沾酒就脸红的人,这样子可比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可爱多了。
“我知道是谁要害我,但是安德鲁背后的人是谁我并不知道。这不代表我不会去查,我不会忘记这个仇恨,我要让所有害我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容凡想起那段痛苦的实验室经历,手指紧握啤酒罐险些将罐子捏碎。
“我帮你。”秦楚昂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什么劝解安慰,只留下三个字,我帮你。
不管你的对手是谁,不管是不是跟全联邦为敌,不管将要迎接多大的风险,他秦楚昂,都是站在兄弟这一边。不会后退一步。
“说起来,莲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