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一名牙将双眼赤红,半跪在地上焦急地叫道。“消息传来,黄王已于六月十五在虎狼谷被沙陀兵杀了!尚让降了时溥,李谠、葛从周等人降了朱全忠!各方大军云集,顷刻就要西来!何去何从,请大帅速作决断!”
“是啊大帅!那沙陀兵实在是厉害得紧!黄王十几万大军也不堪一击,不如我们也降了吧!”另有一将大声地叫道。
这是要逼宫了吗?
他右手悄悄握住剑柄,笑了起来:“你们慌什么慌?黄王身死,可他麾下十几万大军不会须臾间覆灭。这泼天的大功,李克用那独眼贼与时溥、朱全忠等贼要如何划分?此二人皆是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小人,与吾等在陈州大战半年,死伤无数,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大功全归于李克用?我看宣武、河东、感化数军必将先行内斗起来,黄王虽死,但吾等却安如泰山。”
“大帅!”这样的话却不能让众人安心,只是要他率众速速投降,保得荣华。
“也罢!”他只能说道。“但我等尚有数万部众,究竟是降与何人为善?”
众将皆争议起来,他假意起身小溺,绕到帐后,秋娘马上迎了上来。
“秦郎……”
“一群无胆鼠辈!”他低声地骂道。
“谁能知道,黄王竟败得如此之快?”秋娘摇头叹道。“十几万大军土崩瓦解,难怪众军胆散。”
“该死!”他一脚踢翻了一个凳子,心中仓皇愤怒却无从发泄。
“族中四位长老有三位死于此役,天狐一族……”秋娘心乱如麻,暗自垂泪。“秦郎,我们……”
“你也要我投降?”他心头烦躁,拔出佩剑,一剑将眼前的一个矮几斩为两段。“你可知道,别人皆能降,独我秦宗权不能!我去年五月方才归顺黄王,此时再降唐室,岂不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如果黄王尚在,我降了唐室,只要奋力作战,立下不世之功,或许还能保得住身家性命……黄王一死,我秦宗权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功勋,谁肯留我一条生路!”
“秦郎……”
“你看那尚让、李谠等辈!黄王败得如此之快,正是此等小人倾力反戈之果!黄王被沙陀兵所杀,此辈正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功劳不够抵充当年追随黄王祸乱天下的罪责!难道他们不想杀了我换取自家的性命富贵?”
“但天下大势已去……”
“未必!”他突然狞笑了起来。“既然我活不了,那就全都不要活了!秋娘,你且施术将这大帐遮蔽起来,我这就起阴兵将这群背主求荣的小人尽数杀了!我手下还有五万大军,这蔡州之地还有十数万民众!你我二人这就以天悲术将他们尽数血祭,必可得十万鬼卒!谁人敢当?你去联络黄王帐中此刻四散的修士、妖族,只要愿意来依附于我,我愿与他们共分这天下!如此,大事必定可成!”
“秦郎?”秋娘大惊。
“怎么,你不愿随我做这拼死一搏?”他转头看着秋娘,就像是一头自地狱而出的凶兽。
秋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奴的心,郎君还不知道吗?只是这天悲术太过有伤天和……”
“有伤天和?”他大笑了起来。“成王败寇,若是让我死中求活,谁敢说我有伤天和?!若是我取了这天下,自有帝星庇佑,这天罚又能将我如何?秋娘,我为帝,你为后,享尽这天下的尊荣,岂不快哉!?”
“诺。”秋娘低声说道。
白雾陡然涌现,只是须臾之间就将大帐隔绝起来,他心中一横,取出一个狰狞可怕的木雕,左手捏了一个法诀,割破右手掌心,将鲜血淋在那木雕之上,片刻之后,密密麻麻不足一人高的阴兵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咬牙切齿,低声说道:“去!将那些人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
“你做噩梦了。”黄斗的声音在旁边说道。
孙阳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几秒钟之后才把那些诡异而又恐怖的景象从自己脑海中驱走,但那遍地死尸,万鬼屠城的景象却依然让他战栗不已。
“我睡了多久?”他低声地对黄斗说道。
“不到十分钟。”
怎么可能,梦中的那一幕幕,就像是整整一个世纪。
他感到喉咙干渴得厉害,四处找水,黄斗从旁边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谢谢。”孙阳低声地说道。
“怎么回事?你有多久没睡觉了?”
孙阳摇了摇头。
“你应该知道,打坐吐纳并不能完全取代睡眠。”
“我知道。”孙阳说道。
“如果你是个普通人,我大概会认为你被厉鬼缠身了。”黄斗说道。“这样已经很久了吗?”
“从洛邑回来就这样了。”孙阳终于说道。“只要一闭眼,就像是在经历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很可怕?”
孙阳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也认识那个人。”
“哦?”黄斗惊讶了起来。
“邙山鬼王……但不是他死了之后,而是他活着的时候。”
“没有道理。”黄斗说道。“它的魂魄当时被你的荡秽符消灭了大半,然后被龙青庭全力一击,早应该烟消云散。”他摇着头。“我当时看得很清楚,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留下。”
“我不知道。”孙阳无力地答道。
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因为恰逢其事而被邙山鬼王的一丝怨念附体,但身为修士,他反复地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这样的问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