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少女痴痴地想了许久,才又轻轻说道:“……当你看不到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魂一样;当你遇到难事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想到他,希望他能在你身边。帮你出谋划策,陪着你一起度过;当你知道他有危险的时候,只想去帮助他,甚至可以连自己的安危都可以不管不顾;而当他获得成功、得到别人认可的时候。你满心为他欢喜,可是,却不敢告诉他,不敢让他知道,你也一样在为他喝彩……”
她侧过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妹妹。轻声说道:“棠儿,或许,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她这番话,像是在说给棠儿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棠儿却听得愣住了,姐姐真是太厉害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那种朦胧感觉、飘渺心境,姐姐居然能一语道破,形容得如此贴切,简直像是看到了她的心!
可她很快便想通了。姐姐为什么竟然如此清楚这种感觉。
她想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姐姐,你也喜欢那小子,对吗?”
夜色中,陈若兰再度陷入沉默。
如果刚才她说的那种感觉就是喜欢,那无疑便是了。
棠儿忽然挪过来,深深偎到她怀里,双手抱着她又软又香的身体,嘴里说着傻话:“姐姐,我看得出来那小子他喜欢你。你若是也喜欢他。明天就嫁给他,让他做我的姐夫好不好?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他了……”
陈若兰被她孩子气一样的傻话逗得笑起来,不过笑过之后。却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棠儿,你是知道的,姐姐早已立下重誓,陈国一日不亡,仇人一日不除,姐姐……决不嫁人……”
棠儿有些急了:“姐姐。那陈国如果二十年不亡,三十年不亡,姐姐难道就真的三十年不嫁人吗?”
月光下,陈若兰的脸色平静如水,喟然叹道:“若是终我一生,陈国都不亡,那姐姐……便孤独一生吧……棠儿,姐姐心意已决,所以,我与黎公子……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怀中的少女顿时激动起来:“姐姐,那可是陈国啊,是与大隋隔江而踞的堂堂大国,你我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妄想要让它一朝覆灭,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陈若兰没有回答。
这确实是痴人说梦。
可是,这却是她的宿命。
而且,这可笑的梦想,现在居然看到了一线曙光。
“棠儿,姐姐以前也觉得这件事困难无比,可是,自从遇到黎公子之后,我的看法……又变了。”
棠儿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又扯上黎青山,讶然问道:“这关他什么事?”
陈若兰轻抚着她头上乌黑的长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说道:“棠儿,大隋尽有江北之地,国力日强。当今隋主,并非贪图享乐之辈,他励精图治,江北无论民力还是国力,无不蒸蒸日上。”
“……反观江南,陈氏昏聩,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良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神怒民怨。两相对比,你不觉得大隋灭掉南陈,只是迟早的事吗?”
“姐姐,话虽如此,但这只是你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天下大势,又岂是这么容易便能如你我所愿的?”
陈若兰却是极有信心:“……南北分治已久,姐姐纵观史书,大乱之后,每每必有大治,而大治,必以天下一统为基础。当今隋主既有雄心,陈国覆灭便有希望。你我虽然只是区区女子,可却也能在其中贡献微薄之力。我以往虽然也曾想过这一点,可却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去做。但自从遇到黎公子之后,姐姐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姐姐为什么这么说?这跟他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想想,那杨坚既然有此雄心,为何迟迟不渡江南下?”
棠儿只是懵懂少女,哪里想得通这其中缘由,陈若兰笑道:“棠儿,你便这么设想,两个身高差不多、体型也差不多的人要打架,谁能打赢?”
棠儿想了一下,随后答道:“自然是谁力气大,谁就能打赢。”
“对的。杨坚此人,性情隐忍,却有大略,蛰伏了十几年,这才窍国称帝。只要他执掌这个帝国。大隋迟早要挥戈南下。只是现在,这个巨人却正在积蓄力量,在它的力量还未积蓄完毕之前,它只能先蛰伏不动。明白吗?”
“那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我们能做的很多,舔砖,瓢虫,这些,不都是在帮这位巨人蓄力吗?你以为这次蚜灾。姐姐如此卖力地推广瓢虫之法,图的是什么?”
棠儿惑然问道:“姐姐难道不是在行善吗?父亲不是一直在教导我们,莫以善小而不为吗?况且,这是大善!”
陈若兰凄然一笑:“姐姐虽有善心,可让我每晚忙碌到深夜的更大动力,却是一已之私,却是心中的仇恨!”
她见棠儿迷惑地抬头望着她,又说道:“若是此次蚜灾没有及时扑灭,只怕隋国大军渡江南下之日,至少要拖缓两年。明白吗?可是黎公子的瓢虫之法,却让这被拖缓的两年消弥掉了,他……就像是上天垂怜你我,派来解救你我之人。”
棠儿向来佩服她,可此时听她说出这些言论,却是心疼起来。
“姐姐,你不需要背负这些的,这些仇恨,对你来说,太重了!终有一天。你会被这些东西压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