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崔夫人的担忧,崔皇后的态度就显得轻松许多:“不管怎么说,太后目前不敢对我怎么样。”
“你这孩子。”崔夫人摇摇头。“你与皇上之前不睦,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皇上之所以对你如此,除了因为你是先帝指派的皇后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太后在他耳边吹得枕边风。当年先皇后薨,先帝将皇上放到太后膝下抚养,太后与先皇后又是亲生姐妹,便是皇上的亲小姨,她在皇上面前说的话有多重的分量可想而知。偏生她想让她家族里的小姐做皇后,先帝却率先下旨给了崔家,因此太后一直不大喜欢你。你这孩子,性格又这样不知弯曲,所以娘才总是担心你呀!”
“女儿知道。”崔皇后把手放到母亲的手背上,安抚道:“娘尽管放心,女儿有分寸。”
崔家人都是这副破脾气,认定了什么事儿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崔夫人这辈子很欣慰自己有恩爱的丈夫优秀的儿子和女儿,但她也一直很无奈,自己是上辈子欠了崔家的,于是这辈子赶来还债了。
她对崔皇后道:“无论如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身在宫中,一定要万事小心。”
崔皇后点头道:“女儿记下了。”
崔夫人又与崔皇后说了些话,她们母女俩关系一直非常好,如今毓秀宫内又没有外人,除了一只吐泡泡玩布老虎的小娃娃以外,不会有任何人听到她们的对话,于是她们说话的时候也就没顾忌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崔夫人很是担心:“对了,浑姬,那个婉妃可曾欺负过你?”
孩子不论多大都是娘亲眼里的宝贝,崔皇后见娘亲如此担心自己,有些想笑,却又感到很是窝心,道:“娘,您尽管放心,没有人能欺负到女儿。即便是他们想欺负,也得想想我的父兄。”
听到她提及崔恩华崔若平时的语气,很明显心中很是引以为荣。宣华帝有些出神地听着,在他印象中,崔皇后一直都是不近人情又冷淡的,十三岁进宫的时候便老成的不像是个还没及笄的姑娘,像是这样说话带着小女儿娇态,甚至为某人感到骄傲,宣华帝可从没听过。
他不免有几分嫉妒,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嫉妒呢,那可是崔皇后的父亲和兄长。
崔家人啊……
如果不是自己经历过前世,宣华帝永远都不会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臣子,他从来都不相信崔家的忠心,所以一直忌惮着他们,甚至因此对崔皇后心存芥蒂,可崔家却为他战到了最后一刻,想起这些来,宣华帝便感到眼眶发热。枉他自以为是明君,却冤枉了这样的一家忠臣,甚至辜负了崔皇后,这让他感到羞愧和懊恼。
前世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人以为自己要输了,便自大地将一切真相都说了出来,那个时候,宣华帝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谁知道他到了最后还能翻盘,甚至因此得到了重活一次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便不由得对崔皇后更加愧疚。
崔皇后从崔夫人手中将小皇子接到自己怀里,对崔夫人说:“娘,你给爹爹回家书的时候,记得告诉他,我过得很好,让他和哥哥都不必担心我,咱们一家人总能团聚。”
崔夫人怜惜地望着女儿,“娘就是心疼你,被关在这皇宫中,虽然地位尊贵,可那又如何?一点自由都没有,甚至还要为了皇上做那么多你不喜欢的事,想想你外公,一个人浪迹天涯,多么潇洒快活,却把你一个小姑娘留在这儿。”
听到崔夫人提外公九斋先生,崔皇后不由自主地露出淡淡的笑容,她对崔夫人道:“外公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您要是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那可真是太为难他老人家了。再说了,留在家里做什么,学那些文人做些酸腐的文章么?外公弱冠之年便已做腻了,寄情于山水之间,要我看来,可没什么不好。”若是可以,她希望她的斐儿以后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活得那么辛苦,快快乐乐,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说完这话,崔皇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娘,我们要和外公取得联系才行,斐儿虽然还小,却是要启蒙的,我觉得没有人比外公更适合做斐儿的先生了。”
崔夫人也道:“不错,有你外公的教导,日后斐儿一定能做个好皇帝。”
“娘,您怎么又胡说了。”崔皇后微微蹙起眉头。“这话若是传入旁人耳朵里,便要说我们胆大包天了。”当今圣上正值壮年,现在就想着小皇子当皇帝,说出去可是要捅了天。
崔夫人也自觉失言,不再开口。
娘俩又说了些体己话,宣华帝入迷地听着,他当然不是偷听狂,他只是觉得……皇后跟崔夫人说话的时候神态语气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竟觉得有些可爱,十分想要同她亲近几分,说上几句话,若是她也能对他那样亲昵热情,就更好了。
然而这一切只是他在做梦。崔皇后对他柔情万千,可那不过是因为他现在寄身在皇儿体内。宣华帝敢保证,要是有朝一日他变回自己,崔皇后见到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多情绪,她不把他撵走就算是他的福气了。
可那又如何,这不都是他自己活该么,想到这里,宣华帝简直都要被自己给气乐了,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他是活生生把自己给作到了这个地步。
因为宫宴马上就要开始,崔夫人也不能留下来跟崔皇后再多说说话了,而是在如酒的引路下离开毓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