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永二十四年。羽熙国,太子府最破烂不堪的一间废弃柴房。
一个清瘦单薄却眸光烔亮的女人,身着粗布灰裳蹲在柴房门口,手握一根手指粗的木棒,在门口的石块上不停地磨着。透骨的寒意一阵阵地袭来,她的一双眼睛,却依然泛着坚毅的光芒。她那双原本细皮嫩肉的双手,已经磨出数个厚而硬的老茧,却仍然不停地磨着木棒。
这个女人,便是我----慕容丞相的庶女慕容瀛雪。
她的腿,蹲得麻了,便咬咬牙,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地捶几下,继续用双手握紧木棒用力地在石块上磨着。
她的唇瓣冻得发白,干得裂开来,渗出细细的血丝。手心,是厚厚的老茧,手背,是红红的冻疮。
历时两个月二十四天,她已经将十八根手腕粗的干柴磨成毛衣针一般细的木针。
她日夜不眠不休。只在眼皮无法睁开的情况下靠在草垛子里打个盹。她的脑子里,回荡着那个男人狠心将她打入柴房之时所说的话:慕容瀛雪,你若能在三个月内将二十根木棒磨成锈花针,本太子便特许你离开柴房,给你自由。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自由。她要的,只是那一口气。柴房磨杵,只是为了将曾经他为她磨杵的经历还回去。可是,宇文戬,你曾经的付出我能还回去。而,我最美的年华与为了你而手染的洗不净的鲜血,你能为我洗净否?
她伸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咬牙,低声呢喃:“孩子,娘亲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你,本是世间最尊贵的皇长孙!本该属于你的一切,娘亲寸土也不会让!”说完,她的一双眼睛,便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天,这是要下雪了…;…;也该下雪了,这片天,太黑了,这片天,太冷了,这片天,太脏了…;…;来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遮掩住人世间的丑恶,大雪过去以后,太阳会出来,人,会再暖起来罢?
她努力让自己相信,宇文魄就算不再爱了,至少,曾经他是爱过的。姆绞桨参孔抛约骸h欢,她的内心,却在一点点地动摇?
她努力地回忆着曾经他们在书院相爱的日子。努力地回忆着他在大雪的天气,为了感动她,为她磨杵的日子。他说,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他说,只要用情深,寒冰也升温。
她的眼角,滑下的是清泪。她伸手,触到的是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眼泪。她的唇角扬了起来,冷笑。她对自己说:慕容瀛雪,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件事情是你在乎的,便是你腹中那尚未成形的稚子。
正在她一边流泪一边磨杵间,两个穿着碎花小棉袄的丫环走了过来,一个丫环弯身,如同喂猫喂狗一般将一个装着冰冷稀粥的碗往地上一磕,冷声道:“殿下让我问你一句话,太子正妃之位,你是让还是不让?”
另一个丫环厌恶地看她一眼,骂咧咧道:“磨磨磨,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愚笨至极,守不住的东西,不如早些放手的好。”
她继续磨杵,冷声嗤笑:“他可还记得五年前的离安之战?”
啪啪两声响,她的脸上重重挨了一个丫环的两个耳光,丫环瞪她,恶狠狠道:“闭嘴,殿下说了,太子府不论是谁,提离安二字,杀无赦!”
另一个丫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话里有话道:“兰若,帽子便是旧的,也要戴在头上,鞋子便是新的,也只能穿在脚下。太子妃娘娘如今虽因失宠入了柴房,但只要她寸步不让,她就还是太子妃娘娘,哪怕是死了,也是以太子妃娘娘的名义下入殓。岂容你我这样的小小丫环亵渎?”
名叫兰若的丫环瞪一眼如今落迫的太子妃慕容瀛雪,蹙眉,冷声道:“知道了吗?太子妃娘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到了那个时候,不让也得让了!”
慕容瀛雪捂着被丫环兰若抽打的脸,唇角,渗出血来。她笑了,笑容冰冷,她笑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多么可笑。她发现自己被关进柴房以后,变聪明了,突然看清了很多事,看清了很多人。
这世上,迷惑人的,有太多的表象。
譬如每日对你体贴有加,看似掏心掏肺的,未必真心待你。而有些对你大呼小叫,看似颐指气使的,又未必真如她所表现的那样不尽人情,未必如她所表现的那样落井下石。
譬如她的嫡出姐姐慕容凝雪为了用她作试验品,找到那个真正的天子继承人,曾对她关怀备至,体贴有加,不过是为了夺走太子妃位,夺走接下来的羽熙国皇后之位。
譬如现在不惜以下犯上扇她耳光的丫环兰若,她抽她,吼她,不准她磨杵,不准她提离安之战,警告她该让的时候要让,不让以后也守不住。皆是为了她好,是希望她不要意气用事,至少,要留住命。
她感激地看一眼兰若,随后撇开了眼睛,眼睛里,复又蒙上了一层冷意。她在赌,赌宇文魄能够言而有信。赌自己能够在三个月内磨完二十根木杵。
七日后。
还是羽熙国,镇宁郡,太子府。府前张灯结灯,燃起火树银花,万丈光芒照亮整座太子府邸。热情洋溢的气氛让整座太子府如沐浴在春风之中。
白雪皑皑处,火树银花前。
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戴着高贵的珠钗偎在宇文魄的怀里,眨着无害而天真的眼睛,柔声开口:“殿下,臣妾恭喜殿下!”
“同喜同贺,明日,你便是朕的皇后了!”宇文魄说完往柴房方向看了一眼。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