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诺想上学的理由让人无法直视。
第一个自然是想认字儿,听伙伴儿们说,老师还会教跳舞、唱歌什么的,很是神往。
但江沐雪知道,这娃子真正要上学的目的,是因有一回,邻村的小朋友过来玩,其中有两个小女孩儿卖弄自己识字儿,故意用树枝儿在地上大大写了几个稠的,让曲诺认。
曲诺当时还不到四岁,别说稠的,就是稀的她也不认识啊!
当场闹了个大脸红,这孩子强撑着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等我上学了,将来一定比你们认的多!”
在场的娃子们都哈哈大笑,笑的意味自然什么都有,很多人没当回事儿,但是小小的曲诺记在心里。
因此,眼下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识字,她当然不会放过。
于是,在暑假里,江沐雪带着曲诺去镇上报了名。
入秋时,曲诺高高兴兴,每天站在村口的柏油路上等校车。
一个村儿,在镇上读书的娃子从幼儿园到小学,一共不到十个,曲诺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送走曲诺,江沐雪又高兴又失落。
没办法,面对孩子,她太容易动情了。更何况这娃子多好,早慧懂事,还暖心,简直是人间小天使。
江沐雪吸了吸鼻涕,慢慢朝家走去。
路过屋后的小路,突然听见男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声音,好像是小胖儿。
江沐雪一转角去了小胡同,果然是小胖在地上打滚儿哭闹。
旁边站着小胖的娘和奶奶,两个人都是一副极其无奈的样子。
“这是咋啦?”江沐雪问道。
小胖娘是个大胖儿,许多和尤美同辈儿的都唤她胖嫂。其实她叫张慧珍,有名有姓,不过大家都是同辈儿,左邻右舍的女人,最爱开玩笑。
胖嫂直叹气,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小胖儿的奶奶杨氏叹气道:“想上学,可还不到年龄,闹呢!”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如此。
“我怎么没到年龄?我比诺诺还大一岁!”小胖儿见来人是曲诺的娘,立马不哭了。
“诺诺那是去上幼儿园!”杨氏没好气的白了大孙子一眼,幼儿园收费那么贵,一个月就要一百块,谁家有那个闲钱往里面砸?
“我也想上幼儿园!!”小胖儿哭闹不止。
胖嫂讪讪对江沐雪笑道:“他呀,估计是想去跟着诺诺玩儿,毕竟这俩孩子天天玩在一起,过段时间就好了。”
话毕,瞪了她儿子一眼,“诺诺下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去路口接她,在一起玩不好吗?”
当然不好!要好的话他也不这样闹了。
江沐雪心里有话,见门外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笑道:“胖嫂的活儿绣的怎样了?”
胖嫂一听,连忙把江沐雪往门里请,也不管哭闹的儿子。
绣布架子搭在院儿里,显然胖嫂正在用功,不过那档次,速度……江沐雪稍稍叹口气。
胖嫂一阵紧张,解释道:“我人笨,老记不住针法,总出错,一出错就耽误时间,进度就慢了下来。我人也胖,坐一会儿就浑身难受,得起来走走……”
胖女人直叹气。
江沐雪瞅了她一眼,是够愁人的。
要说日子好了,人吃胖点儿很正常,但这些年村里人人日子紧巴,可胖嫂还是胖。
可见这和身上的肥胖基因有关,并不是她胡吃海塞。
“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以解决的。”江沐雪淡淡道。
胖嫂眼前一亮,看样子,阿美要指点她了。
她何其荣幸!
村里谁不知道,但凡经过阿美指点的,当月就能多挣一两百块。
“这样吧胖嫂,你明天早上五点起来,绕着村子跑一圈,跑不了就走路,一圈之后,来我家,我会抽出一个小时教你针法和技巧。”
胖嫂又喜又不理解。
教她针法与跑步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杨氏连连谢过,江沐雪走后杨氏对儿媳道:“只要阿美肯教你,别说让你跑一圈儿,就是爬一圈儿也是好的。再说,动动你还减肉呢!”
杨氏说完,眼前一亮,“呀,说不定阿美就是这个意思!”
胖嫂想了想,决定按照江沐雪说的做。
一周后,小胖儿如愿上了镇上那家幼儿园,每与曲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忙的不亦乐乎。
胖嫂一家对江沐雪特别感激,谁家不想让孩子上学,山沟沟里的人,想要体面的走出去,只有上学这一条路好走些。
……
时光飞逝,一转眼,十年过去。
江沐雪的事业也上了几层楼,从最初的简单家庭作坊,到现在串珠饰品加工厂,同时经营的还有江南刺绣,十字绣,锁绣等等。
工厂从最初划地到建起,花了一年的功夫。可见规模其大。
来上班的工人大多是附近的村民,第一批是最初跟着江沐雪做活的老伙计。
在这僻静的小山村,江沐雪第一个引进现代职工考核制度与管理经验,大约用一年的时间,企业渐渐走上正轨。
工厂有独自经营的部分,有与镇上王老板的工厂合作的部分,无论货源,还是销售渠道,更为开阔,有钱大家一起赚,合作共赢的局面,谁都希望看到。
白天,江沐雪在工厂里忙碌,晚上下班后便回小院儿里休息。
曲诺,每周周末才能回家待两天,因此,大部分时间陪伴江沐雪的,就是那两只大狼狗。
从狗的年龄上讲,十三岁的大毛二毛已经进入老年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