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爹给栗子找的人家不错,家里头两个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男家虽说也是村里头的,不过都还年轻,男家的母亲很能干,不仅会做茶熬蚕还会织锦织网,男家的父亲会酿白酒每隔一日就挑一担白酒去镇上卖,家里有一栋大屋,很是好过。
最难得的是男孩子也好,十来岁就拜师学蔑竹做竹床、竹席和额竹篓子,十七八岁跟着师傅打杂儿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南边儿哪家儿都离不开竹床什么的,蔑竹在乡下是很受人尊敬的,蔑竹也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一般十几岁拜师学艺,二十几岁跟着师傅做下手,活儿漂亮了才准出师,经验丰富,手艺好的老蔑竹匠去人家家里做活儿,人家家里至少得煮一碗腊肉,烫一壶酒招待,这是乡下最隆重的招待了。
拜师学艺也不是你想拜师才能拜师的,父亲准备一份拜师礼带着孩子去蔑竹匠家里求,蔑竹匠收徒,徒弟不仅要给师傅端茶倒水伺候洗脚,还得每个月交柴米,到了二十岁了可以跟着师傅打下手做活儿了,可以不交柴米了,碰上大方点儿的师傅偶尔给几个铜子儿贴补贴补,碰上吝啬的还得免费跟着做几年活儿,不光日次,徒弟家里每年年节还得送礼。
村上家里太穷的还送不起孩子去学手艺。
月华没见过那小子,不过用栗子娘的话说,人家小子不仅有些出息,老老实实,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打着灯笼都难找。
月华也不知道栗子为什么不同意,月华想了想,用做姐姐的口吻劝她:“你见都没见过怎么就不同意!你娘给你找这个也是花了一份心思的,你别辜负了你娘的一份心意,再不喜欢也好歹见见,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
虽说这年头儿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栗子是家中的老大,平素主意多,主意大,所谓牛不喝水咱不能强按头,她不同意,她娘也不好答应答应这门亲事,转而来求月华劝劝栗子。
栗子摇了摇头:“再说吧!再等等。”
“你不着急你娘可着急。”月华笑着说道:“女孩儿拖不起的!”
“夫人……我有我的打算……”栗子低着头,只看自己的脚尖,讷讷的说道。
“不有什么打算?你倒是说说看,我能不能替你想想办法……”
“我想……找个……无父无母的穷家子嫁了,不妨碍我出来干活儿……他自己穷也肯定不好意思说我拿钱贴补娘家。”
“……”
“我想把我大弟给供出来,找个家里好的,人家家里不乐意的……”栗子又说道:“我想了这么半天也就这个法子,不能让我爹娘知道我这个打算,他们肯定不同意!”
“这是……断送你自个儿啊!”月华忍不住说道。
“怎么叫断送我自个儿,我有手有脚,只要熬过这几年,日子肯定差不离,等我弟弟出息了,我爹不用给人做佃户,我也不用出来给人做丫头了。”栗子抬头,眼睛闪着光,仿佛好日子就在前头,这样的样子反倒让人看着不好过。
月华想了下,给她提了个醒:“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你弟弟,你可想过人家将来未必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决定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我弟真那样也是……黑了良心……我也就当是我给狗熬了几年!”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劝不懂事儿的人你还能跟她讲道理,这种自己什么道理都懂的人,你给她讲道理都没用。
红鸾在一旁听得直瞪眼睛,栗子出去干活儿她好笑不好笑的说:“你这个丫头也是个妙人儿。”
月华心里头替栗子不值,不过月华在边关住得久了,也知道边关的传统。
边关穷,大部分人家饭都吃不上,女孩儿家生来就是赔钱货,他们小时候照顾底下的弟弟,长大了为底下的弟弟卖命,不少山里头的人家家里穷,儿子娶不到媳妇儿,就把女儿卖了给儿子娶媳妇。
栗子她表姐才算可怜,十二三岁背了背篓赶集,回来的路上被一群小流氓轻薄了,她爹不去找那群小混帐算账,只好把女儿买进窑子里。
她表姐也不觉得她爹狠心,每天接了客,碰到大方点儿的客人,偶尔赏一两个铜板儿,她都藏起来,不肯让老鸨子知道,上回栗子偷偷去瞧她,她把缝在腰带里的铜子儿交给栗子,让栗子瞧瞧带回去贴补家用。
年后被一个杭州来的客商讨去做外室,还找那个客商求了一份‘聘礼’送回去了!
“若是没……”月华说话说到一半就没说了。
其实她要说得是,若是她没有吧全部家当送去给龙三,她也能给栗子出点儿力,这会子她手上只有何珩的那点儿田产捏在手里,家里也只剩下几个月的家用,何珩若是回不来,她自己的日子都难过,更别提帮衬栗子。
月华撑着腰,看了看天,这会子要是何珩在就好了,他肯定有法子。
这个时候她分外想念何珩。
前几天,他一直在漓水河口接应何珩他们,那几天海上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深海的风雨一定更大,何珩他们按照行程来看应该早就回来了,这会子还没回来……
他想起了月华,情不自禁的跑到月华住的这一片儿游荡,心里头有一个念头隐隐的爬上来。
可是在月华家附近转了几天,红鸾这几天天天都在月华家里呆着,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本来有一腔对月华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