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喜欢跟四儿一块儿,大约是因为跟四儿一块儿相处不费脑子,在宫里生活惯了的人,对谁都带点儿防备,跟四儿在一起感觉就像卸了包袱一样松快。再者孤零零久了的人,尤其是十几岁的年纪,外头看着稳重,其实骨子里最怕孤单的,那会子病中越发觉得脆弱,那会子特别想要个兄弟姐妹,那会子帮着四儿跑前跑后真是把她当姊妹了。
月华喜欢跟红鸾在一块儿,红鸾要强,再怎么穷苦也能把自己活得很精致,红鸾聪明但是心机不深,快人快语,她的脾气中和了月华身上的稳重与小心,偶尔还能给月华出出主意。
跟栗子在一块儿绝对是被她那种劲头儿感染,这丫头真是个顶顶会生活的人,即使一碗糙米饭她也能吃得有滋有味儿,跟她在一块儿就是最普通的居家日子也能很有意思。
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一层秋雨一层凉,月华夹袄穿不住了,脱了夹袄换了个薄袄子,昨儿从山上拣了一篮子苦槠子,磨了做成苦槠豆腐,弄了一块儿做苦槠豆腐汤,豆腐吃在嘴里有点儿苦味儿,还涩口,但是苦涩过后又觉得十分清爽,还有酸汤鱼。
栗子说吃酸汤鱼非得用稻田鱼,涂二爷果然送了一篓子稻田鱼过来,稻田鱼是农家春天里放在稻田里的鱼苗,鱼儿长在田里吃杂草还能帮着翻土,种庄稼养鱼两不误,这会子正是吃稻田鱼的时节。
这鱼和河水养出来的鱼口味有什么不同,月华是没有吃出来的,不过鱼肉白得跟雪一样,下锅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出锅,吃一口那叫一鲜,难得的是几乎没有放什么生姜蒜,就是没什么鱼腥味儿。
河水煮河鱼这种单纯的鲜味儿还真的只有长在水边儿上的人才知道。
真如何珩所说,他军里事儿忙,隔几天才能回来,就算晚上回来,早上一早就走了,有栗子陪着,月华一点儿也不孤单。
结过婚的人都知道,即使有了爷们儿,就算爷们儿没旁的女人,他总有别的事儿,不会时时刻刻的陪着。
而女人尤其是像月华这种有伺候丫头的女人,平日里一个人在家,没有婆婆妯娌,簇拥伺候孩子们,也没有农活儿什么的干,每天除了绣花儿就没什么事儿做了。
月华这人不像红鸾,活泼爱热闹,红鸾没事儿就到各家串门子,扯闲篇儿,或者打雀牌,再要么就拉着几个人去逛逛集市,就算不买也能跟掌柜的扯扯闲篇儿,聊聊最时新的衣裳首饰的管事,总能找点儿事儿打发时间。
月华这人内敛,不主动和人交际往来,闲着没事儿就一个人在家呆着,若是身边儿没个可意的人,这日子真的寂寞得发慌。
有个人陪着,也不用整天想着何珩,只想着粘着人家,有栗子在,即使月华和栗子在屋里各忙各的,也觉得屋里有人气儿。
月华打心眼儿里感念何珩把栗子送到自己的身边儿来,也许何珩只是担心自己总是三五天不在家,月华一个人在家不安全,这一举动却正好歪打正着的解决了月华一个人孤单寂寞的问题。
中午的时候,两人在屋里鼓捣吃的,四儿跑了来,月华有半个多月没见到四儿,她长高了些,脸上长了点儿肉,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正好多个人多双筷子,栗子又想起水里泡打的苦槠豆腐来,又做了个肉末苦槠豆腐加菜,饭菜端上桌,四儿也是个爱吃的,人多吃饭热闹,几个人哼哧哼哧就把桌上的饭饭菜一扫而空。
月华不知不觉就吃多了,捧着肚子只想喝茶解腻。
这日子过得忒悠闲。
栗子很有眼色的泡了两杯茶去洗碗,月华和四儿一人捧着一杯茶坐着聊起来。
“你知道么,现在外头再传你的事儿,传得不大好听!?”
月华忙问什么事儿。
“就是你忽然嫁了何珩的事儿,有人看见你们在一处,说是你们之前就好上了,还说你给人家……睡过了,这才混了个土舍夫人。”
她当初执意要把自己的名字添回名单里也是这个意思,有人看见你吃偷吃馒头,明儿就能穿你偷吃肉,当初若自个儿大摇大摆的和何珩走在一块儿,隔天就会有有心人传她把身子给他了。没想到还是被眼尖儿的人看见了,传得这么难听。
“嘴巴长在人家身上,让人家说去把!”月华倒是不在意,她不说是不想惹麻烦,这会子被人说成这样,心里气也没办法。
流言这东西来得快去得快,越解释越黑,越是闹越是传的凶,当真就输了,等着它自个儿过去,过了一段日子谁还记得,她只是好奇流言从谁的嘴巴里出去的。
四儿想了下:“我是听春桃说得,我问了春桃,春桃是从秀梅那儿听来的,秀梅是从……好像是杭菊那儿说的。”
杭菊不就是整天跟在柳儿屁股后面的么!月华想起上次被人在饭里放东西,真是哪儿哪儿不让人消停。
“姐姐你怎么办?”
月华跟何珩的事儿四儿估计还不清楚呢,月华安慰她说道:“没事儿,我有我的计较,你不必为我担心,你最近好么?”
四儿说了她的近况,月华嘱咐了她几句,把上回买的白糖给她,又给她包了一包吃食,嘱咐她给同屋住的姑娘们也尝尝,跟人处好关系,四儿答应着去了。
栗子看着月华送走四儿,笑道:“这四姑娘是您的妹子么?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姐姐该多好!”
“不是,住一块儿,大家互相照应,她把我当姐姐,我当她是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