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哒哒”作响,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随从衙役顿时皱起了眉头,望着前方二人,心中响起阵阵叱骂。
何人胆敢在江宁内城赤马扬鞭,不知此处为将军府衙门,当真不要命了?
随从们刚想要喊出口,却见到自家大人突然笑了。
“不用慌乱,哈哈,是张提督来了。”
闻言,随从们顿时哑了火,不再多说,朝自家大人所顾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为首的人把马停在了面前,也不下跪行礼,下了马就大笑,“福大人近来可好,老张可有段日子没见将军了。”
来人一张口便尽显草莽习气,圆脸宽眉,身形微胖,身着江南地区特有的西式军服,一把驳壳枪赤裸裸地别在腰间,也不忌讳,想想也是戎马多年的职业习惯。
“盼了半天,少轩总算到了,老兄高兴地很。”
福顺哈哈大笑,此人便是时任江南提督的张勋,字少轩,彼此之间早就相熟甚旧,将军掌管八旗兵,提督掌管绿营军队,皆为从一品大员,或句话说,这两个人就是江南四省军界的两把刀。
说话间,后一人也到了,却是毕恭毕敬的下马行礼,“卑职王有宏见过福顺福将军。”
“王守备的名声,本官也早就听说过。”福顺撇了撇张勋,随即笑道,“听说少轩的长江巡防营,个个都是骁勇之辈,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瞅瞅,就连屁股底下骑得马,也都是膘肥体壮。”
福顺说这话有三分酸意在里面,他好歹也是个江宁将军,堂堂从一品大员,手底下却只有一千多人八旗兵,老弱病残占了半数,剩下的基本都是大烟鬼,靠他们能成什么事,壮壮声势恐怕都嫌丢人。
“大人过奖了。”王有宏讪讪起身。
“福大人,听消息说良弼到了?”张勋说道,他也是听了消息,赶忙从城外的大营赶来,特地向福顺确认一二。
“嗯,张总督被劾免,上头特地派来了接替,下午就到。”福顺点头确认,接着又说,“不知道少轩听说了没,这个良弼来头不小。”
“嗳,咱是个粗人,只懂得效忠皇上,什么大臣啊,军机啊,那不都是轮流换吗,老张一概不认识,不过,良弼这名字嘛,我倒老在报纸上瞅见。”张勋直来直往,说话不带转弯,“福大人给咱说道说道,这个良弼是那个庙里的土地神?”
福顺也是被张勋弄得没脾气,也清楚张勋这个人是个标准武夫,从大头兵一路当上一品大员,肚子里倒不出什么墨汁来,只得耐下心来解释,“此人原是禁卫军的练兵大臣,载沣跟前的红人,听说还在天津平过乱,颇有威望,前段日子,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资政院风波,跟这个人有莫大的关系...”
“载沣?载沣不是被夺了权么,那这个良弼还不跟着一块倒霉?”别的不知道,现在大清国谁说了算,这点张勋总知道。
“怪就怪在这,少轩你想,此人后台尽失,却没人敢清算,资历不高,却仍屹立不倒,听说这内阁里面,好多人都为其马首是瞻,跟资政院里的那帮刁蛮议员也交情颇广,嘿,你说奇怪不奇怪?”
福顺这么一说,张勋也顿有所悟,想想也是,怪不得几天前,庆-亲-王奕-劻密电提督府,让他看在袁督军的份上,密切监视此人在江南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军队,万不可让其控制军队,最好能把把的诸多实权架空,让他当一个空壳总督。
“听你这么说,这个良弼还真有点神啊,还不知道咱这个小庙容得下容不下这尊大菩萨?”张勋性格粗犷,听了福顺的话不由哈哈大笑,“福大人,走,咱们去瞧瞧去,看看这尊菩萨究竟长什么模样?”说着便骑上了马。
“起驾”
福顺摆了摆手,示意随从紧跟着张勋,一行人向外城的两江总督署走去。
....
两江总督署,位在江宁外城以南,太平天国定都南京的时候,曾在此地大兴土木,修建了院门九进的天王府,长毛兵败后,这座照搬皇宫规制的府邸,便改造成了官府衙门,有多套政府机构班子在这里驻扎办公,其中分量最重的无疑是两江总督署。
府衙大门,富丽堂皇,宽大敞亮,门口处,两尊大石狮作啸天状,甚至威武。
张勋,福顺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挤了一大堆官员,见到他二人的依仗,众人纷纷示意行礼。
张勋下马,福顺下轿,相互寒暄后,与众人并列站在一起,这里面有江宁织造,臬司,道台,和本地的父母官,福顺在江宁为官多年,这些人大多熟识。
“将军,这个人也来了。”人群中有人对福顺说道,然后几道目光齐刷刷扭向了一边,似乎是提醒上司,又似乎是对“那人”的天然排斥。
福顺,张勋跟着扭头,眼睛却好似被刺扎了一样,脸色骤变,眼神阴鷲。
张勋,福顺和一帮官员站在一边,以那人为首的几人单独站在另一侧,两部分人的装束也泾渭分明,一边旧式军装或制式官袍,而另一边却是标准的仿德式军装,马裤,皮靴,以及帽檐上的团龙徽,都分外引人注意,这些醒目的装扮,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特殊的身份。
新军!
两拨人相隔几米远,却好似陌生人,彼此之间透出的敌意,但凡在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我大清的总督来了,诸位迎接,合情合理,但此人倒恬不知耻的来了,也不知道,他效忠的是哪一国,哪一君?”
福顺冷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