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亲事久悬未决,年岁相当的少之又少,挑了几户高门人家都拒说不合适,漏出的口风是嫌弃元春不是袭爵的大房嫡女,贾政不过五品官,剩下几家都是选续弦的。贾元春心志高远,看不上当后娘的。
王史两家外放,贾母病倒卧床,王夫人连带元春出门应酬的机会都没有,眼看女儿花信将过,所谓的贵不可言半点没看见,王夫人对贾宝玉更是上心了,唯一的指望只有这个生而衔玉的儿子了。
贾政这日歇在她房内,夫妻二人商议起元春的亲事,贾政道,“秦大人进士出身,也算是精明能干,倒比那些个庶子好多了。”
王夫人直摇头,“秦家寒门出身,先头太太虽过世了,可是留下了那么些个孩子,元春也是我娇养大的,怎么应付得来。何况做人家续弦,岂不是和大太太一样,要在原配面前执侧室礼……”
贾政这些天被贾赦逼得心烦意乱,听到大太太两个字就不耐烦道,“说元春,你提大太太做什么。”
“不过是打个比方。”王夫人叹气道,“我实在是不忍心元春落得同大太太这样尴尬。”
这话也就私底下说,这寒门续弦,如何能同邢夫人比,邢夫人纵然在贾府是个尴尬人,可她还是诰命在身,标准的朝廷命妇。
一想起诰命,贾政更是触动心事,冷笑道,“不忍心也没办法,你教的好女儿,自打她出宫,上头一点赏赐都无,偏别家女史封贵人的封贵人,赐婚的赐婚。你明儿仔细问问她在里头怎么当差的,没的坠了我贾府名声。”
王夫人见他神色不同往日,也有些激动,“她在太妃身边,如何能同太后身边的比?谁知道好端端的五皇子登基。”
不想才说出口,贾政指着她鼻子喝道,“蠢妇闭嘴!这是你该说的?”
王夫人低头不语,半晌换了话题道,“我们这些年替大老爷管着府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天天不是纳小妾就是买古董,一个不顺心就拿咱们二房出气,如今闹成这样,害的元春也没有好人家。”
“从没有弟妹管大伯纳妾的,大太太都不说什么,你也闭嘴吧。”贾政听她还要撕扯大房,心里厌烦,起身披了外衣,去赵姨娘房里歇了。
王夫人气得又叫端苦藤水,心口疼,她对赶来安慰她的周瑞家的道,“可恨他一句好话都没有,也不知道为哪个操劳,他倒好,又找那赵贱人快活去了。”
“要我说,太太也该软和些,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么?”周瑞家的替她揉心口,“老爷年轻时候还好些,近些年都是摆一副圣人面孔呢,难道叫他也和大老爷一样成天桃红柳绿的?他自己就抹不开脸,可不是被赵贱人拉拢去了。”
王夫人道,“一个赵贱人也就尽够了,再想来别人,我答应,你们圣人老爷自己都不会答应。我只是愁元春亲事,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要她真的去寒门操持生计不成?”
周瑞家的不好多说这个,只是另找话安慰她。
不想过了几日,贾政一夜未回,送信的人说在同僚家里喝多了,翌日早上回来,后头竟然多了一顶小轿。
贾政的脸色青红交加,“宋兄托我办件事,昨日特意设宴款待,我一时喝多了……”
他说不下去了,王夫人却并不放过他,笑道,“便是这个丫头服侍的吧?上来我看看。叫什么名字?”
“奴婢望月。”那丫头怯生生的上前行礼,先看一双手细致白嫩,哪里像是做活的丫头,再看长相,细眉长眼鹅蛋脸,身量娇小,好个fēng_liú弱女子的样子。
“是个好丫头,就留下吧,身契可送来了?”
“太太说稍后同奴婢铺盖一并送来。”
周瑞家的抓着机会道,“哪个太太?如今既进了贾府,只有眼前这个才是太太呢!”
望月忙道,“奴婢知错,还请太太饶恕一回。”
现下听了倒不像京城人,带着南方口音,王夫人心下生疑,随意点点头,让人带了她下去,问贾政道,“我倒不知道咱们府里什么时候同个宋大人有来往了,是老爷新认识的同僚?”
“是贾雨村引荐的,托我帮他谋个缺。”
“想来是事成了,不然怎么送老爷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呢,我瞧着都好看呢。”王夫人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贾政脸上挂不住,正要同她服软,不想王夫人接着道,“老爷有这功夫替人谋缺,倒是自己亲女儿一点心思都不愿意花。”
贾政道,“谁让她没有个袭爵的爹,没有个县君的娘呢。命该如此,怪不得谁。”
“倒不如我死了,老爷也好学着林姑爷的样子,讨个县君呢。”王夫人冷笑,“这样说来,我元春是比不得林姑娘有福气,我们荣国府也比不得郡王府,怪道住了一年就忙不迭家去了,怕咱们误了她的前程呢,人家现在养在县君面前,两个教养嬷嬷都备好了。”
贾政被她堵得难受,拂袖而去。
说起林姑娘,人在县君面前干嘛呢?
一家子人正打包收拾东西呢,林如海接了圣旨,要卸任回京述职,他对明萱道,“我已经上了折子乞骸骨,似藏书一类,都先送回姑苏老宅罢,行李轻便些,路上也快。”
明萱道,“只是日用的都得带上,各家用来送礼打点的所需也不少。只是老爷真的就不做官,准备回乡养老了?别东西才运回去,就又点了别的差事。”
“多半是要批的。”林大人保下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