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自隋唐五代繁盛,城中水路发达,环绕护城河看桥,眼花缭乱,程青城生在京城,也就扬州脱管了两年,所以觉得还挺新鲜。
等回去还跟林总督感概呢,“果然圣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实在是诚不欺我。”
林总督百忙之中搭理他一回,问道,“青城可在福州城看到了什么?”
他原以为徒弟打听到什么政务相关的小道消息开窍了呢,不想程青城张口道,“三山鼎峙,一水环流,风景绝秀。可惜如今不复前朝海滨邹鲁之名了。”
前半句林总督想抽他,后半路林总督安慰自己还能引导,便问道,“可知为何?”
“福州自治城,几起几落,唐末开凿南、东、西三面的大壕沟,有此称三山,宋张伯玉编户植榕,又添榕城美誉。前明三宝太监下西洋……”程青城侃侃而谈,掉起了书袋。
林如海只觉头疼,要听这个还不如听林黛玉念呢,比这臭小子念得可好听多了。好容易将福州历史讲完,程青城这才进入正题,“我在城东偶然听到有人说,将东西卖去海上,可以赚的一倍的利钱,比如师父这个茶杯,城里卖五两,海上就能卖十两。”
程青城觉得自己打了个比方挺好的,但是林如海用的茶杯是正经北宋汝窑,整套的一个没少……五两……呵呵……
故而林总督实在忍不住了赶人了,“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功课做了吗?”
“做啦。”
“明天的功课呢?”
“现在还是今天啊。”
于是林总督把后天的功课也一起布置了。
嬷嬷们也头疼,林黛玉到了福州城好像就给松了绑似的,小丫头们居然还给她扎了个秋千架,虽然并不牢固,还没晃就倒了。
邱嬷嬷自觉自己凶恶惯了,怕吓着林黛玉,便对陈嬷嬷道,“姑娘规矩是不错的,偶尔松快松快咱们也能理解。可是老姐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好没怎么着,要是砸着了摔着了咱们怎么同老爷太太交代。”
陈嬷嬷叹了一口气,“我去说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太脾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嬷嬷们就是这样的有文化。
林黛玉跟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从窗口偷瞧外头收拾秋千残骸,闯了祸的丫头们一个个站在门外立得笔挺,依妹还小声抱怨雪雁道,“我就说你力气小,扎不住,你还不信。”
一见陈嬷嬷过来,忙闭着嘴又不敢说话了。
里头林黛玉见着陈嬷嬷也是一惊,带着耍赖的笑道,“嬷嬷别烦她们了,都是我不好。”
“姑娘既知道是自己不好,可知道哪里不好?”陈嬷嬷和颜悦色道。
“不该胡闹要秋千。”林黛玉低着头道。
陈嬷嬷叹了口气,“姑娘要秋千没有胡闹,找了工匠或是婆子来弄就行,这屋里头一个个娇滴滴的姑娘,还好没有伤着的,不然姑娘身边是不是乱套了?”
“……是”
“咱们私底下说说这个话,老爷太太宠姑娘,就是我瞧着也眼热,可是姑娘也不小了,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了,十年的媳妇熬成婆……”
陈嬷嬷正要说到大宅门新媳妇难熬,不想明萱听了秋千的事正好过来,笑道,“陈嬷嬷可别怪我偷师了,我也不故意要听的。”
“太太,我也是为了姑娘好。”
“我知道,咱们外头说吧。”明萱站在门外道,又瞪黛玉,“黛玉你给我好好反省下。”
林黛玉朝她眨眨眼,表示了解。
明萱干脆请了陈嬷嬷同邱嬷嬷去她屋里喝茶,开场道,“嬷嬷为了黛玉好,我很清楚,多少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若是没有那会子的养气功夫,我也不会有今日的太平日子。”
她比黛玉更难,做皇家庶女,一字之差,天壤之别,都是能把握自己性命的人,她两次婚事不成,多少流言蜚语,唾面自干也试过。
邱嬷嬷道,“姑娘今年十二了,该说亲事了,这样整日玩闹,怎么是好?”
明萱笑道,“嬷嬷这可是错怪她了,她除了玩闹看书,管家也是不差的,我有时候交代些事,都做的很好。”
“可……”
“我同老爷心疼她,不想她嫁到苛刻的人家被婆母磋磨,嬷嬷放心,她自有分寸的。”
陈嬷嬷原以为林家想送林黛玉入宫,方托直郡王府重金请了她们,不想明萱话里话外并无此意思,忙问道,“太太不是想让姑娘去。”
她手指向上比了比,明萱会意,摇头道,“嬷嬷误会了,家里并没有这个意思。何况我既是她后母,她便是直郡王府的外甥女,如此不是乱了辈分不成。”
林黛玉出身高贵,又才貌出众,若是入宫必当得一宫主位,不想林家夫妇竟不想,还以直郡王府挡下。秀女有秀女的教法,宗女有宗女的教法,二位嬷嬷便都道自己搞错了,知道后头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