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真王赵光怡的做法,也当真残忍到了一个新境界。
他是父亲,他是丈夫,在凌月决定慷慨赴死,将六个月大的胎儿用魔胎之术保存下来的那个悲惨的时刻,赵光怡也和他的妻子一样,放弃了故乡,放弃的荣耀,选择的了父亲的天职。
他这一生,只有一个爱人,凌月,只有一个孩子,赵凌云,余者一切,皆为虚妄,经历了看着挚爱在眼前一点一点融化的恐怖噩梦的他,早已心化修罗。他立下了真王府中最不可违背的规矩:“择日另娶,妻妾为奴,杀子留女,传位凌云。”被他常年扔在外面历练的赵勿忘,身中剧毒,没有真正的权柄,早已被他看做死人,甚至安排了一个连环击杀计划以绝后患,而那些有那么一点点资格爬上他的床榻的女人们,却是绝对不能产生任何一点点威胁到赵凌云日后接管真王府,成为人上人的意外因素的,因此,他宁可不要儿子,也绝不能让赵凌云面对和兄弟争夺家产王位的局面。
为了他的孩子,他找了最好的导师教他,这个人就是十斗才,至于孔夫子,那是灵皇心里的另外一个阴暗谋划,和赵凌云的身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为了他的孩子,他在凌月怀孕前就找好了奶妈,这位奶妈比凌月更小,当时还是个丫头,一直服用着凌月秘制的催奶安神驻颜的秘药,作为她的侍女跑前跑后,两人也厚了些姊妹之情。她见证了凌月的惨死,见证了母爱的伟大,也知道凌月的身世,更知道千年凌家的辉煌,她是整个事件的知情者和旁观者,凌月死后,她自愿为她守灵,央求真王建立了这座华丽柔美又充满着血色哀愁的监狱,将她自己,以及在战场上捕捉回来的凌月的卫队队长,一同关押在这里,永世囚禁。那位横暴的女队长被刺瞎双眼,囚禁在一楼,成为镇守秘密的第一道关卡,而她自己,专门配置了销毁听力的毒药,在赵凌云长大之后,每天一碗,权当慢性自杀。
这件事情发生在十六年前,十六年来,南北两个帝国都在极力掩盖着事情的真相,因为对任何一边来说,这都是政治丑闻,因为对任何一边来说,在魔胎秘术面前,他们的一切布置一切算计都是那样的渺小与丑恶。
“妻妾为奴,杀子留女……妻妾为奴,杀子留女……妻妾为奴,杀子留女……呵呵呵……”银尘收起了魔法,他知道的已经够多,够详细了,他不愿去回想那将活人硬生生煮成一锅稀粥的残忍场面,可是那却是这位奶妈一生中最记忆深刻的景象,因而反复又无比清晰地出现在银尘制造的梦里,刺痛着银尘的神经。
黑衣的魔法师低声念叨着这八个字,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那八个字对于他而言如同某种精神控制的魔咒,似乎没念一遍,都能在虚空之中增加许多业力。他走了,没有惊动这个依然在熟睡的可怜女人,此刻的他,浑身魔力几近枯竭,内腑之中积攒下来的暗伤在这一刻似乎分外地疼痛起来,行动之间,手脚麻木,几乎失去了对一切固体的触觉,他蹒跚地走下楼梯,脚步歪歪扭扭仿佛残障人士,此刻的他,形容狼狈好似败阵的士兵,而不是一个圆满完成世子请求,能常人所不能的世外高人。
身体上的疲惫与痛楚,他统统感觉不到,他此刻能感觉到的,只有心口那一股逐渐爆发出来的思乡之毒。“妈妈……爸爸……”他低声念叨着,十年来,第一次带上了脆弱的哭腔。雅婷的死,张萌萌的牺牲,魏务良的临终,云无月的舍身,这些悲惨,也曾经令他流泪,却从来没有如同今天这般,让他崩溃。
思乡之毒,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剧毒,一旦中毒,无可救药。
银尘哭了,默默地哭泣着慢慢走出那个巨大的破洞,他没有隐身,没有是哟黑暗梦魇,甚至将兜帽放下来,露出那一头亮银色的长发。他的眼里满是思乡的泪水,他的心中满是愧对父母的苦涩。他现在多想回去啊,多想让父母看一看此刻的自己,让他们好好骄傲骄傲,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是加布罗依尔史上绝无仅有的最年起的“帝王级”高手,是加布罗依尔自有魔法以来,最年轻的传奇。十六岁的传奇阶圣魔导师,一招轰杀八万人的强大勇者,这样的才华,古往今来实属罕见,他的父母,完全可以因为他,从一对普通的有钱人夫妇一跃成为世界的顶级权贵之一,然而这一切,如今只能在梦境中预演!
他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父母突然失去他会怎么样,他绝对不敢深入地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推测的结果太残忍,他受不了。十年来,他强迫自己不断回忆张雅婷不断回忆姐姐,看似自虐,实际上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加布罗依尔的一切,不要去回想自己的生身父母,然而今天晚上,就在刚才,他见证了一位母亲的伟大和一位父亲的疯狂。真王与那个无可争辩的真王妃的故事,与其说是一段凄美的爱情,不如说是一对父母为了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而倾尽所有,走上了血色迷蒙的绝路。那不是一对夫妻的旷世情缘,那仅仅一个伟大的母亲和一个疯狂的父亲的故事。
他终于明白真王身上那一股寂灭般的气质从何而来,他拥有过天堂,他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