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隔街相对但其实往来不多,事实上还经常互相比拼别苗头的苏北会馆和苏南会馆,难得的一起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戏。
苏北解元与苏南解元居然当街打了一架。
据说放浪形骸素行不羁的苏南解元唐冠一,差不多三更天,才回到会馆门口。
而文采fēng_liú风华绝代的苏北解元王云龙,一直在等他呢。见到他回来,二话不说,上来就直接动手。
好在唐解元身体不错,即便喝醉了,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吃了猝不及防的亏罢了。当下二人翻翻滚滚,当街打得不亦乐乎。
其实这两人还是好友。
文人惺惺相惜嘛。
昔日好友今反目,青衫碧血洒满路。当下便有好事者,将第二日的评书标题都想好了。
奇怪的是,两人打得没了力气,终于气喘吁吁满身尘污地坐在路边之后,大家只听见唐冠一气愤地质问了一声,然后王云龙说了一句什么,塞了一张纸过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王云龙站起身拍拍土走了,临走居然还踢了还坐着的唐冠一一脚,而唐冠一竟木头似的没反应。
后来唐冠一实在坐得太久了,苏北会馆的掌柜凑过去一看,只见解元郎泪流满面,竟是痴了。手上那张纸被沾湿了半边儿,字迹都模糊了。
好在会馆掌柜见惯了士子们仰头叹月低首悲秋的德性,而且这位解元郎哭哭笑笑的次数也未免多了些,当下全当没看见,招呼了两个伙计过来,将唐解元扶回房间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旁观诸人大半夜的被吵醒,最后也没能知道端倪,算是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心痒难搔的滋味。
……
……
夏小冬没想到王云龙如此高效率地完成了自己的委托,第二日一早听到陆辰回禀的时候,颇有几分惊讶。
“唐冠一来了,要见我?”夏小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好像不怎么合规矩吧?”
“那让他回去?”
“……”想到被这家伙看也没看就撕毁的信,夏小冬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对,让他走人!”
见自己有什么用,赶紧对外澄清不就得了。
……
……
快中午的时候,陆辰又来了。
“难道唐冠一又来了么?”夏小冬正跟厨娘商量中午的菜呢,秋天正是调养的好时候,自个儿这个身子,迟迟不肯好好儿发育,得喝点儿靓汤才好。
“……”陆辰支支吾吾了半天,咬牙道:“他就一直没走。”
“没走?那怎么没跟我说?”
“或者说,其实也算是走了。”
“……”到底走了还是没走,难道唐冠一是薛定谔的猫么,状态不定?
“他从咱们的大门出去了,但一直在门外没走。”陆辰的舌头终于捋顺了。
“他在门外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就干站着。”
“有人看见么?”这唐冠一说话不经大脑也就罢了,做事也是欠考虑。夏小冬简直不知道这人的解元是怎么考到手的,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女孩子的闺誉很不好么?
“墨香园比较偏,就算有人路过,应该也还不至于做他想。”除非途经几次都见到同一个人在门前,不然一般不会有特殊想法。
“不过时间长了,就难说了。”陆辰赶紧补了一句。
“那让他进来吧。”见见就见见,夏小冬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名声似乎已经够差了,再差点儿也没啥。
……
……
唐冠一看起来有点儿狼狈。秋天风大,他那一半束起一半披散的发型,被吹得乱七八糟,几条发丝黏在额上没能发觉,颇有几分滑稽。
“你先带唐公子下去,梳梳头整理整理。”夏小冬眨了眨眼,吩咐身边的木木——自从上次跟着出去了一回,如今木木也算贴身丫鬟之一了。
唐冠一再次回来的时候,全部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一绺都没披下来,在头顶束得紧紧的,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只是一想到那个木头木脑的丫鬟,居然对自己说‘公子你的头发看起来像疯子似的,会吓到姑娘’,唐冠一就浑身不自在。
他其实很想对那丫鬟说,你太小看你家姑娘了,她那里会那么容易被吓到。
不过跟个木头似的丫鬟计较,未免有些无趣,最后唐冠一也只能忍了。
唐冠一收拾好了,小厨房的前菜也弄好了。
天气凉爽了,饭菜也凉得快,都是一边做一边上,热热乎乎的吃着味道才好。
唐冠一见到夏小冬,便是当面一个长揖,很是惭愧地道歉:“想不到我唐冠一竟也有不识金镶玉的时候,之前对姑娘多有不当之言,还望姑娘海涵。”
夏小冬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这些话你跟我说得再客气,来上一百句也没用啊,重要的是影响好吧。
何况如今还关乎墨香园和一座木器行呢。
夏小冬看了看唐冠一,又看了看拎着食盒的厨房小丫鬟,不由得权衡了一番。
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摆上。”夏小冬先吩咐小丫鬟,随后才去问唐冠一:“要不,一起吃?”
反正人都让进了门,若真有人留意到了此事,再恶意揣测的话,只怕窗帘都拉上衣裳都脱了,吃顿饭实在不算什么。
唐冠一楞了一下,继而大喜。
这位显然将这个共餐的邀请,当成了被原谅的表现。
“唔,这个糯米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