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冬与方三姑娘极少打交道,即便有,也都是比较间接的。见她忽然过来,难免与之前秦四姑娘的拜访连在一处想,只当她是来解释的。
不过方三姑娘似乎根本不知道秦四曾经来过,只是很矜持地寒暄了几句,表示:“从前没机会亲近,如今同船而行,还请姐姐多照应。”
典型的讨好领队拜姐姐场景。
人家专程来示好,夏小冬也没打算大棒子打出去,毕竟自己跟方三姑娘从来都没有翻脸,面子情还是要维持的。
方三姑娘说了一会子闲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显然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来,笑道:“这是妹妹我闲着没事儿绣的,姐姐若是不嫌弃,便拿去赏人吧。回头看到那里绣功不到,千万跟我说一声儿,我再另绣好的来。”
夏小冬双眼微微睁大,这人还真是会做,不光说得好听,做得也很上道。
自己素来并不以刺绣闻名,人家当然不是真的巴巴的送个荷包来请教的。荷包里肯定有东西,也许是银票,也许是金银珠宝,这是连拜码头的礼物都送来了。
夏小冬心中一动,这个荷包自然要笑纳,说不定,还能知道些别的,当下笑道:“妹妹何需客气。凡是认得我的,都知道我这人素来最是直爽,妹妹有什么心事,只管跟我说。”
意思是,开条件出来听听。
方三姑娘两眼炯炯,微微一笑:“姐姐果然是个爽快人。其实妹妹只是想站在姐姐身后追随姐姐骥尾而已。”
明白了。
这位想要排第二位。
既然领队已经占了头位,那么,大家只能去争夺第二的位置了。
“这个好说。”夏小冬当下就伸手把那荷包拿过去了。
别说第二了,你想要第一都可以给你啊。
方三姑娘见夏小冬如此直接,倒小小吃了一惊,随即站起身来,裣衽为礼道谢道:“多谢姐姐了。”
“不妨事。”夏小冬挥挥手,笑道:“我素来不爱说闲话,所以消息也不怎么灵通。正好跟你打听一声,出京的时候,听说轩辕道长也往西边走呢,你知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
因为出行的时候,头两日轩辕道长便是与楚姬们同路,上船后才分开。所以夏小冬所问,并不算新闻。
方三姑娘顿了顿,与夏小冬对视了一眼,才答道:“大齐国君大婚,周边各国多有道贺的。轩辕道长身怀望气之术,也是要去大齐的。”
咦?望气之术?轩辕道长居然还开发出了新技能?!夏小冬还真是惊奇了一把。
望气这东西,还真是玄乎呢。大至一国之运,小至个一时得失,据说都能从玄之又玄的‘气’上头望出来。
方三姑娘垂下眼帘,随手拿起一枚糖渍乌梅放在嘴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咬。这个时节并没什么时令鲜果,故此各个舱室都只是备着些干果,一则可以闲了打打牙祭,二则也能防着些晕船。
适才夏小冬的问题和方三姑娘的回答都是有些含义的。
夏小冬问起轩辕道长,看似随意,其实大有深意。
为什么方三姑娘应该知道轩辕道长的行踪呢?因为廖宜兰,或者说,因为廖宜兰她爹。
廖宜兰的父亲,乃是道录司左正。道录司并不是重要的衙门,类似于宗*教管理协会,还只管着道*教这一家。
对于轩辕道长这样的‘名道士’,道录司当然不敢管,但是大致的去向,还是要了解一下的。不然说不定皇上想起来问一声,难道谁还敢说不知道?
夏小冬的问题,其实是个试探。意思是,你是只来拜我这一个领队?还是连上廖宜兰,两个领队一起交好?
如果方三姑娘只打算认准夏小冬,那么关于轩辕道长的问题,就应该回答不知道。反之,就知道说知道,不知道也要说帮忙去打听。
而方三姑娘经过权衡,显然觉得自己与廖宜兰的关系,并没有办法隐瞒夏小冬,也没有必要隐瞒——两方都交好,也是合理的做法。
应该说,方三姑娘确实是个聪明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方三姑娘也就告辞了,只是手中还有一只乌梅核,四下看了一番,转手扔到了角落里一只专门装弃物的小藤篮之中。
这个动作,让夏小冬心中升起某种古怪的感觉。
乌梅核很小,藤篮也不大。方三姑娘一投即中,毫无拖泥带水。那只小小的果核划过一道棕色的弧线,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果核。对了。
夏小冬想起来了。
曾经,自己居住的地方,莫名出现过几只熟透的野果。野果而已,也没什么大影响,只是召来了些蚊子。蚊子而已,也没什么大影响,只是叮了几个包而已,在秦真真身上。
然后,秦真真就打道回府,连京城的门都没进,直接回肃州去了。
至于那几只招蚊子的香甜果实,最后也不知道,是如何滚到床下去的。粗线条的秦真真,根本没当回事儿,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之前几日落下的。但天天扫地的夏小冬,却是很清楚,那熟透了的果子,只能是有人从窗外扔进去的。
可那时住在避暑山庄的秀女足有好几百,实在是不好猜是哪位。
如今仅凭人家方三姑娘扔东西扔得准就起疑心,似乎又多疑了些。
不过,多疑并不见得是坏习惯。
夏小冬决定将多疑进行到底。
荷包里既不是银票,也不是常见的小金锭或是珍珠宝石等物,而是一枚折叠成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