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复选,要一早卯时出发,若是申时能面圣,已经很不错了。”蔡忠冷冷道:“如今这算什么?若是连这样小小苦头都吃不下的,趁早回家去!”
似乎是在回应蔡大太监的话,只听‘咕咚’一声,却是后头一名小个子姑娘,再也撑不下去,一头栽倒晕过去了。
两个健壮的仆妇飞快地走过去,分别扶住两臂,将那姑娘架下去了。
一时寂寂无声。有几个年纪又小又不曾见过阵仗的,都摇摇欲坠,颇有步之前那位姑娘后尘的意思。
蔡忠两手背在身后,脸上一丝笑容皆无,径直从队伍的中间穿入,随意走动着。于是,他的声音也就变得飘忽起来,有时来自左方,有时来自右方,不变的只有狠历的语气。
“选秀女,是为什么?!不是让你们去享福去的!想吃香的喝辣的?可以!不过吃完喝完……,能闲着么?宫里那是什么地方?你称称自个儿,又有多少斤两?!”
“诸位,要记住,想站起来,就得先跪下去。”
众人被他压得大气儿不敢出,几个女孩子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被蔡忠随手指点,都被拖下去了,竟没人敢哭喊挣扎。
“好了,”打完巴掌,到甜枣时间了,蔡忠终于有了少许缓和的迹象:“开始吧。”
开始,就是程序可以开始了。
不过是个初选,怎么这么啰嗦……夏小冬随众跟着前头的尚仪女官,先是面南行大礼谢皇恩,跟着还有诸多繁文缛礼,说白了,其实就是‘走两步看看’,好让负责甄选之人,可以看清准秀女们的外形体态举止诸项。
最后又回到肃立的状态,任由几名中年嬷嬷打量查看,摸摸手捏捏腰提起裙子看看脚——那表示你有希望入选。
蔡忠站在前方,打量着第一批准秀女。一般来说,第一批也许不是最漂亮的一批,但一定是最多人入选的一批,因为省城的官员职级要比周边府县的高,自然女儿们也跟着占便宜。
“令嫒想必是尊夫人用心教养的,”蔡忠跟张知府打着哈哈:“果然贤淑贞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张知府赶紧往自家脸上贴金,陪笑道:“拙荆出自一门五进士的丁家,家学渊源,对女儿素来要求甚高。”
“哦?”蔡忠也很上道:“如今丁家六房的三老爷,乃是京中国子监的司业。回头何妨请尊夫人通通门路。”
就是暗示初选可以过了,复选你赶紧找人。
“呵呵。”张知府没有接话,丁三老爷固然在京里,但他妹妹与自己的夫人关系很差,实在说不上话。回想起来,自己的夫人跟姐妹们就没有关系好的……。
“我进城的时候,见到城外灾民聚居之地秩序井然,那些人面无菜色,竟还有唱山歌的。能将外来的灾民治理成如此景象,可见张大人果真是用心任事。”见张知府不愿提起丁家,蔡忠话风一转,随口赞了一句。
张知府:“……”
想回乡的大多领了口粮走了,剩下这些都是给新开的肃州石厂干活的。这些人有活儿可干,除了有饭吃还有工钱,并且得了承诺,若是干得好,还可以留下来长做,工钱从优。
他们当然高兴了。
“不过我怎么好像听说,有人克扣军粮收买人心什么的?”蔡忠毫不理会张知府的反应,自顾往下说。
难道这才是重点?!张知府心中一跳,干咳了一声,涩涩道:“天灾人祸群魔乱舞,总有些人不识大体。”
“……”
等了半天没听到蔡忠的答话,张知府抬头一看,只见蔡忠一双三角眼,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看呢。
“……”张知府的冷汗下来了。
为啥会有人费劲儿去讨好没有下面的太监呢?因为太监离皇上近呗。
与皇上距离的远近,直接关系到一个人对皇上的影响力。内阁大学士牛吧?人家只是五品而已,就是离皇上近啊。
这蔡忠能拿到出京选秀的差事,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张知府派人打听来的消息,蔡忠在皇上身边服侍已超过二十年,从外围干杂活的,一步一步一级一级,终于凑到了皇上身边去。
这样的人,能干又能忍,谁敢得罪?
“张伯安,”蔡忠收回眼神,看向一旁摇曳的蔷薇丛,淡淡道:“空穴来风未为无因。难道做善事还做出毛病来了?如此谁还敢做善事?拿出银子来,要交待银子的来路?拿粮食出来,还要交待粮食的产地?你既然坐在知府位置上,要有所把握啊。”
空穴来风是这么用的么?不是应该指那位克扣军粮的人多少有些首尾才对么?张知府被点名敲打,只觉得头晕眼花,似乎头顶上的日头都盛了几分。
传播点儿流言我容易么我,居然还要我‘有所把握’,分明是在为夏拔山说话呢。
想到此节,张知府猛地一激灵。糟了,自己虽说也派出心腹,紧赶慢赶将蔡忠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并且在蔡忠抵达当日,便找了个借口送上了三千两银子,但现在看来,显然人家夏拔山也没闲着!分明已经打通了蔡忠的关节,比自己还通畅!
蔡忠有捧有贬故意将话题引过来,隐隐约约将张知府敲打了两句,自认已经对得起某人的嘱托,当下呵呵一笑,道:“那边儿似乎差不多了,眼看也是午饭的时候了,不如都先回去休息,明儿再宣布结果。”
留下一个晚上,想活动的赶快了。
说是要休息,不表示可以蜂拥四散,准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