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淡雅如秋菊,盛开在百花已杀的深秋,不争名利,清远不浓烈,只是有些小腹黑,喜欢旁征博引捉弄于人。
苏幕遮一度怀疑小青衣精灵古怪的脾气是漱玉教唆的,奈何查无实据,小青衣又将责任全推到笺花身上。对于笺花这块冰山,苏幕遮素来是敬而远之的,自来不会去查证。
“莫闹了。”叶秋荻指着临摹的宣纸,墨迹已然洇染妥帖,对漱玉道:“书法之神韵以墨迹彰显,如你所言,我临摹笔法徒有其形却无其神,汝仔细查看,为何神韵不在?”
漱玉闻言,将扇面上的字与叶秋荻临摹之作仔细比较,良久方道:“在枯藤先生十二笔意中,字之纵横决定格局。小姐临摹之作与枯藤先生真迹相比不差在格局上,之所以不得其神韵,是因为差在……”
“差在斜…笔上!”漱玉抬头,满脸诧异:“枯藤先生在每笔斜线、勾挑上却能频频出奇,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内含之阴阳刚柔、精神气势扑面而来!”
“若把狂草单字斜线移出来,独自查看,又有不一般的韵味蕴含其中……”漱玉停顿一下,有些不知如何形容。
“或如快剑长戟,森然相同;或如三山五岳,雄镇江河;或如洪水滔滔,绵绵不断;或如刀锋剑芒,杀气凌然,或如灵蛇盘腾,收放自如;或如猛兽屹立,啸傲江湖……”叶秋荻将自己领悟缓缓说与漱玉听。
“不错,正是这般感觉。”漱玉点点头,惊叹道:“一点、一勾、一挑,一道斜线竟有如此之多神韵变化在其间简直,妙绝巅峰,枯藤先生当真惊若天人。”
“不止如此!”
叶秋荻指着枯藤老翁真迹:“枯藤先生勾挑之间,其缩也凝重,似尺蠖之屈,其挑也险劲,如狡兔之脱,淋漓酣畅,雄浑刚健,力透纸背,收放自如!你在这尺寸之间、斜线钩挑之上悟出些什么?”
漱玉一顿,皱眉沉思。
苏幕遮俯卧在软榻上,半晌着实不曾听明白她们说的,为凸显存在感,出言道:“这幅醉草,指不定是枯藤老翁醉酒后随意涂抹的,随性而写,约莫等他醒了他都不知如何写就的,你们需要对一勾一条如此考究嘛?”
叶秋荻随后一弹,一枚棋子轻飘飘的落在苏幕遮头上:“养伤就老实呆着,莫插嘴。”
“但吾着实无聊,小青衣呢?让她来给本王解解闷!”苏幕遮捡起棋子儿,在手指尖把玩,性子有些不耐。
徽音正好上了暖阁,闻言回道:“与翟儿姑娘又出去玩耍去了。”
苏幕遮长叹一口气,正要再挑起个话头聊天解闷儿。
叶秋荻却嫌弃他聒噪,对徽音道:“将《烂柯经》与他取来,让他安静一会儿。”
“将棋枰也取来。”苏幕遮欢喜道。
叶秋荻没在理他,而是问漱玉:“如何?”
漱玉仔细推敲半晌,道:“枯藤先生的醉草横直寻常,但一勾、一挑,一斜的笔意中却似乎融汇着唯有精妙武功中才有的神会。莫非,枯藤先生如青丘居士一般,也是一位武学大家,竟将武功融入了书法之中?”
“若真如此,典籍上怎么会毫无记载?”漱玉自问自答,颇有不可置信之意。
也难怪,她博闻强识,又遍览群书,对枯藤老翁生平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却不曾见又记载言他身负武功。
至于提到青丘居士,乃是因为青丘居士书法造诣虽低,称不上大家,但青丘居士却成功将剑道融入了笔锋中。前任药王谷与青丘居士交好,至今中依然挂有青丘居士的墨宝,被谷内习剑的弟子参悟剑道。
漱玉对青丘居士墨宝熟悉的很,初见之下,一股霸道的剑意便扑面而来。但眼前枯藤老翁的手书却没有那般霸气,武学真意又藏在纵横之外的斜线勾挑中,含而不露,若非叶秋荻提醒,漱玉当真看不出来。
如此也可看出叶秋荻在武学一途上的天分了。
“是你想岔了,枯藤老翁当真不会武功,否则融入书法中时也不会这般含蓄。”叶秋荻一笑,道。
“那…这是~”漱玉指着枯藤老翁的墨宝。
“《道德经》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稷下学宫又有‘千举万变,其道一也’‘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之言,可见天下大道,殊途同归。”叶秋荻将自己见解娓娓道来,“任何大道的极致,皆法自然,如此,当枯藤先生将‘醉草’书法之真意练到极致时,与武道有相同的只可神会的意境,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苏幕遮侧卧,故作高深,“世间万事万物道理总是暗自相通的,似花开花落,云聚云散,四时变化,夏雨冬雪,星移斗转,生老病死。又如一轮日,东出西落;一滴水,东流入海;一枚果,瓜熟蒂落。它们都是道理的,也是有意义的,仔细说来,瓜熟蒂落的缘由,要归功于方外之地一牛顿王爷……”
“不是苹果砸中一牛顿爵士么?”
苏幕遮的侃侃而谈,被叶秋荻打断了,显然他与她说过的不止一次了,让叶秋荻早记住了。
“唉,不是怕你不好理解么。”苏幕遮摆摆手,“今日与你讲讲万物最基本的构成,那是小到原……
“闭嘴!”叶秋荻瞪了苏幕遮一眼,苏幕遮条件反射般捂住了嘴。
叶秋荻清楚,若任由苏幕遮贫嘴下去,自己刚才参悟的东西非被他带偏不可。在胡扯一途上,她从来不是小师弟的对手。当然,仔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