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宛妗到了鹤鸣院,便被小丫鬟带去了鹤鸣院小书房。
鹤鸣院饷嬷至艘黄翠竹,尚宛妗穿过竹林小道,踩在落地竹叶上发出窸窣的声音,小书房的窗户敞开,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正拿着一堆东西跟她哥哥解说着什么,旁边还站了个陶珠,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着。
上辈子陶珠明明是个害羞内敛的小娘子,跟陆展沉说话都不敢看陆展沉的脸。尚宛妗一见到这对兄妹,心里就肯定了他们是有问题的。
她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露出亲和的笑容来,也不进书房,就站在窗外跟里面说话:“哥哥。”
尚奚舟扭过头来,欢喜道:“元娘,快进来!”
陶牧南刚刚跟他讲的那些关于修补古籍的话,他一个行外人虽然听不懂,却也从那些话中,隐隐听出这人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尚宛妗抿着嘴儿笑了笑,视线落在陶牧南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尚奚舟:“哥哥怎么让陶先生穿上了武威侯府家丁的衣裳?这岂不是折辱了陶先生?”
尚奚舟楞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元娘为什么会这般看中陶牧南这么个穷伙计。
陶牧南忙道:“大小姐多虑了,小人不过是一个书坊的活计,哪里担得起‘先生’二字!再者,这武威侯府家丁的衣裳比小的过年节时穿的衣裳还要好,又怎么算是折辱小的呢!”
哪里有上辈子那股傲气!
尚宛妗低下头来,掩去眼底的讥讽,然后点了点头,抬脚往书房的正门走去,等进了书房,锦书留在外面和尚奚舟的丫鬟一起守着们。
尚宛妗这才目光灼灼的看向陶牧南:“我还以为要请陶先生。还需得费一番功夫呢!没想到陶先生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说完就光明正大的审视着陶牧南的神色变化。
陶牧南心里咯噔一跳,这武威侯府的大小姐,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难道看出什么来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小的和家妹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里敢有什么傲气。”
陶珠笑嘻嘻的对尚宛妗道:“哥哥听说是大小姐慧眼。才赏识了他的本事,还跟我说回去之后要给小姐立一块长生牌位呢!”
“要那个做什么!”尚奚舟不乐意了,“你们只管把事情办妥帖了便可。”
尚宛妗点点头:“哥哥说的是……不知陶先生把纸张做旧的本事如何?”
“小姐但可一试。”陶牧南的神色看起来很是自信。
尚宛妗便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理会陶牧南,而是对尚奚舟开口:“哥哥把找来的洛纸给我,我回去之后把东西写了,分成两半,一半交给陶先生弄。一半我自己在漱春院弄吧!”
“不是说好了……”尚奚舟吃了一惊。
尚宛妗打断尚奚舟的话,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陶牧南的反应,一边慢条斯理道:“我身子不好,正养着呢,怎么好整日往哥哥院子跑。”
陶牧南果然脸色一变:“大小姐也会做旧?”
尚宛妗抬头看向陶牧南,皮笑肉不笑故意道:“是呢,陶先生也不必担心看了内容会有什么麻烦,到时候我给你的内容都是岔开的,就是别人知晓了,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还不如不看呢!”
尚宛妗注意到,陶牧南果然神色一变。
陶珠看着热情开朗没什么心眼,却比陶牧南要有主意多了。当下就一副惊奇的样子,问尚宛妗:“大小姐,奴虽然不懂这些个事情,可若是没有原书对照着,要是哥哥做砸了怎么办?”
“这倒不必担心。”尚宛妗刚刚来的那一路上光想着怎么刺探兄妹二人的目的了,自然不会被她这个问题难倒,“我先做两张,然后陶先生再照着我做好的弄就好了。”
是她大意了,光想着陶牧南手里有仿古籍修补古籍的本事。却忘了查一查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势力,就冒冒失失的让哥哥去找人了。
尚宛妗那话让陶牧南和陶珠心里咯噔一跳……她要真这样做的话。陶牧南岂不是连一页真实内容都看不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尚大小姐倒比尚大少爷还不好糊弄。
陶牧南正色道:“倒不是小的怀疑大小姐的本事。只是小姐的书页已经是仿的了,小的再照着小姐的书页仿,只怕就与原来的书籍差距大了。所以,大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还是给小的看一下原书的好。”
说完又补充道:“小的不是那不懂事的人,不该小的知晓的东西,小的也无意窥探……”
“我介意!”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尚宛妗笑眯眯的打断了!
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人!陶牧南心里一阵烦躁,面上却不得不笑着应付尚宛妗:“既如此,全听大小姐安排。”
尚奚舟把陶牧南和陶珠就安排在了鹤鸣院的两间小厢房里面,尚宛妗拿着尚奚舟准备的东西,就回了漱春院。
她特意安排了锦书值夜,《天鄞论》里面有哪些地方可以改得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尚宛妗心里早有了数,挑灯就照着原本的字迹在新的洛纸上仿写起来。
锦书倒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时候有了模仿字迹的本事,看得啧啧称奇。
时间来不及,尚宛妗也不贪心,一整本书,前前后后只挑了三十四页的内容进行修改,所以抄写起来并不算吃力。
她白日里补了觉,这会子就不肯休息了,直到鸡鸣时分把三十四页修改后的内容全部抄到裁好的洛纸上,这才松了口气,让锦书点牛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