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人不归夤夜相候,情忽忽恼怒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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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祁寒却仍未回来。
赵云从火盆前抬起头来,环顾四壁。
房中所放的一器一物,俱是祁寒的风格。他的审美迥异常人,总将一些寻常的物件摆放出不一样的观感。就如同他这个人……与周遭的事物显得格格不入。
身边尽是祁寒的气息,却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惟有祁寒留下的一件棉氅静悄悄置在榻上,那柄因主人长久摩挲而显得十分润亮的小弩,寒意烁烁,在一旁发出柔柔冷光。
赵云握紧了拳头,心头猛地一阵惶惑。宛若突然回到了北新城的那一夜。他陡然间失了祁寒的踪迹,忧急如焚,无处寻觅。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祁寒对他的意义。
可如今祁寒去哪了?怎么彻夜不回?是否出了事?
赵云本就揣满心事,此刻更觉蹊跷难安。抬眸看了眼刻漏,竟已是寅时七刻了。
他眉峰一蹙,决意不再枯等下去,回屋整顿了衣袍胄铠,提上银枪,便往厩中取出玉雪龙,汤风冒雪,奔营寨而去。
顾不得身上还有些发热,赵云奔到浮云部后,马不停蹄传唤了孔莲、丈八等人来问,却都说没见过祁寒。赵云听了,心中越发不安,遍寻营寨未果,只得掉转马头,返回刺史府。
赵云催马奔至街前,天色方蒙蒙亮,迎面过来一队步兵,领头者满腮灰斑胡髭,精神矍铄,细眼如豆,正是曹氏的父亲,曹豹。
赵云欲找祁寒,行色甚是匆忙,又素来与曹豹不熟,便欲视而不见,错身而过。哪知曹豹这人向来多话,最喜拉人攀谈,遥遥见了赵云,便即眼睛发亮,呼了一声“子龙将军慢走!”,撇开士兵独自迎了上来。
赵云碍于礼数,只得住了马,拱手道:“曹将军好,我正有事赶去府中。”
曹豹浑似听不懂他的话一般,把小眼一眯,笑道:“子龙将军,何事这般匆忙啊?”
赵云微蹙眉头:“有事要同祁公子商议。”
曹豹捋着鼠须,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在下就不耽误将军了,快些进去吧。”说话间,眼珠却频频转动,神色若有所思。
赵云见他神情怪异,也不及多想,略一拱手,便要督马前行。
哪知曹豹在马后忽然阴阳怪气道:“唔……说起这位祁公子,只怕子龙将军此刻进去,也轻易寻不得人。”
赵云心头一跳,讶异回眸:“将军此话何意?”
曹豹左右看了看,凑上前去,一脸神秘,踮足朝赵云招了招手。
玉雪龙见曹豹突然贴近,立时打了个重重的响鼻,蹄子一撅就要踢人,被赵云喝止。
赵云见这小老儿神情猥昵,不由眉心大皱,总觉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但又担心祁寒的安危,只好弓腰俯下身去,听他分说。
便听那曹豹在耳旁窃窃道:“子龙将军,你有所不知!昨日傍晚,我的副将亲眼瞧见温侯背了那位祁公子,从你们院里走出,径直去了温侯的房间……”
赵云一听这话,心脏一缩,脑中宛似飞快掠过了一道灵光,登时血往上冲,难以自抑。
赵云急忙道:“曹将军,你的副将是哪一位,可否唤来一叙?”
曹豹乐了,心道,哟嗬!原来这位赵子龙竟也是个爱听闲话的!
难得遇到同好之人,曹豹大方地嘿嘿一笑,从后方队伍里叫出了一个小将。
那副将过来见了礼,便听赵云道:“听闻将军昨日见了温侯与祁公子从我院里出去,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时辰的事?”
副将老老实实道:“末将当时正在附近楼台站岗巡哨,倒不记得确切的时辰了。只记得那时天色将黑,约莫是戌时左右。当时温侯的脸色极为难看,祁公子奄奄趴在他肩背上,垂头闭眼,面色苍白。哦,对了……温侯负了那位祁公子离开不久,赵将军你便与一位妙龄姑娘一起,从院里走了出来,便是那个时候。”
赵云一听这话,登时如中雷击!
他醒来的时候,明明翻找过整个院子,当时确实空无一人,只他和甘楚在。那后来吕布又如何能够在他和甘楚出门之前,负了祁寒走出他们的院子?
岂不是说,在他醒来后不久,祁寒和吕布曾经来过!
……祁寒竟然听到了甘楚和他的那些话!
赵云蓦地想起那一摞丢弃在雪地里的木炭,一颗心登时针扎般疼了一下,瞬时心悸意乱,觳觫发抖。
而祁寒又为什么是被“背”出去的?
又为何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还一宵不归……
赵云将牙关紧紧咬起,只觉得脑中乱嗡嗡的,被这消息震骇得无法思考。
所谓关情则乱。
赵云心乱如麻,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快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蛛丝马迹。
……祁寒被吕布负走,他为什么不良于行?
赵云眉心一蹙,担心地攥紧了枪杆,异常用力。
那时下雪天冷,也许是祁寒的寒疾突然发作。但若因寒疾之故……吕布必会延医问药,派人去请浮云部的孔莲,他为祁寒调理身体,最为熟悉此症。可自己才去过浮云部,众人却毫不知情。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也许祁寒的身体不适,根本就是因为替自己纾解药性所致!他所以为幻象中的那一切,原本就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赵云生性聪明,几乎只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然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