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清月朦胧,寒星点点,凉风飒爽。
曹昂卧在床榻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面孔狰狞已极,神色惶然无比。
睡梦之中,他分明见到了苍老的曹操身死魂灭,依稀熟悉的年青面孔身披华服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星移斗转,又见到无数披发错臂的异族豺狼肆虐中原,神州大地生灵涂炭,光怪陆离的场景不停转换,直到许久许久后,一栋栋擎天玉柱般的高楼大厦出现,奔跑的铁盒子、飞驰的巨型怪鸟……
曹昂猛地惊醒,身体绷紧僵硬,面色苍白无比,双手撑着床榻,贪婪地呼吸着,一双眸子空洞麻木,在朦胧的月光下,犹如突起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
剧烈的动作牵动背后的伤口,一阵阵撕裂的剧痛将曹昂的魂魄拉回人间。
“我还活着?”曹昂万分费解,脑子里仍旧混沌,适才梦里的见闻太过真实,让他怀疑着自己究竟是否真的还活着。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和杂乱不堪的虫噪。
曹昂深深吐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虽然脑子里浑浑噩噩,虽然心中像是压着大石一般沉重,虽然下意识地涌现一股悲伤地情绪。
但是,活着,真好!
回过神的曹昂压制了纷杂的头绪,警惕地四下打量,借着朦胧的月光,可辨别此地是个简陋的居所,屋内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张桌案,再无其它陈设。曹昂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出了房间,步入一片漆黑之中。
这是一间堂屋,门窗紧闭,月华不进,屋子里空荡荡的,显得阴森可怖。曹昂凝神静气,小心的摸索着。倏地,西头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不甚明了的说话声。
曹昂心中一紧,立刻静止不动,过了小片刻,才蹑手蹑脚靠了过去。
“你真要杀了他?我与襄阳城内的人已经谈妥了,人家要活的,过个两日便有人亲自过来押送,整整一千五百钱,能换七石谷子。”男子火气很大,不自觉加大了声音,曹昂在外间听地一清二楚,瞬间汗毛倒立,耳朵贴着墙壁,不愿错漏了一丝一毫。
男子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不怎么好听的女子说话:“你小些声音,莫要吵醒了西头那人,让他知道了,可就不好办了。”
“吵醒了才好,他要是敢啰唣,我就好好拾掇一番。”男子对曹昂似乎十分不满,满口不屑地嘟囔一句,接着道:“家中眼瞅着就要没粮了,你我身子还算健壮,可以熬过去,但小勤儿这么小小的人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了他啊,你听我一句劝,莫要现在杀他,等过了两日城里来人,换了钱随他们怎么处置。”
女子似乎犹豫不决,沉默了半晌,幽幽叹息一声,道:“西头那人虽然看似狼狈,但看他衣着不凡,浑身细皮嫩肉,定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趁着现在抓住机遇,一不小心让他溜了,可就后悔莫及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眼瞅着麦子就要熟了,家里要是没粮了,且上黄家借用些,等新麦收割再还他便是。”
“哼,那黄家是大户人家,我们小门小户还是少与他们扯上关系。这些大户人家可没一个是好东西。”男子颇是愤愤不平,似乎与那黄家过节颇深,满是怨言。
女子噗嗤笑了一声,道:“好了,当年欺辱你的可不是黄家的人,更何况黄家虽然是咱们襄阳的大户人家,但家中子弟一向本份,那黄家女公子更是常年住在山脚下,与我们这些妇人颇为熟悉,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男子似乎被说到痛处,顿时跳起脚来,道:“这些大户人家都是连在一起的,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晓,怎的还替他们说好话了?”
女子脾气也不怎么好,男子嚷嚷过后,立刻说道:“你长本事了啊,欺负我和小勤儿孤儿寡母没了依靠,敢对我耍横了。我说杀了就杀了,你哪来这些没用的废话?赶紧回你自家睡觉去,明日一早趁早将他杀了,晚上灵醒些,休让他跑了。”
男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睛盯着女子。女子不耐烦,斥责道:“盯着我作甚,还不滚回家去。”
“罢了,”男子狠狠一捶胸,恶狠狠道:“你要杀就杀,我这就去杀了他,好教你称心如意。”
“大强子,”女子猛地尖锐叫道,“我的话你不听了是吧,你这会动手,一个不小心吵醒了他可如何是好?待到明日凌晨时分,那时睡得正熟,你再悄悄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干净利落,岂不更好?”
“你……你这败家的娘们……真是气煞我了!”男子闷头冲出房间,哐当一声带上房门,气呼呼地嚷嚷着。
曹昂猛地蹲下身子,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动响,直到男子急匆匆出了大门,这才迅速起身回房,心中一阵不安。
曹昂绞尽脑汁想着对策,仔细体味下来,又觉得颇有蹊跷。听这两人的对话,似乎这男子对大户人家甚为敌视,但是这女子要加害自己,他却又不肯,曹昂不由迷惑起来,按理来说他们认定自己大户出身,这男子应当比女子更想杀了自己的。
倏地,曹昂脑中灵光一闪,在屋内仔细搜寻起来,小片刻后,曹昂坐到塌上,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随身穿戴的衣甲和随身携带的武器不翼而飞。
“定是我的甲胄和武器暴露了我的身份,”曹昂脑子急速转动,推敲着合理的解释,“荆州东连扬州,南接蜀地,北抵中原,乃是山东战略要冲。父亲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