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秀苡没想到二老太爷会对这个感兴趣,他沉吟了片刻,想组织下语言。
他将沸腾的小壶自小风炉上拿下来,慢慢洗茶具,慢慢泡好茶,将第一壶水倒掉,茶香瞬间四溢。
“说说看。”二老太爷见他捏着壶盖撇干净漂在水面壶口的泡沫,耐心鼓励。
褚秀苡抬眼看了看二老太爷,将紫砂壶盖盖回了壶口,多余的茶水从缝隙中溢了出来,顺着壶身流下去。
他缓缓开口,“二爷爷……是想要重新出仕吧。”
二老太爷长年半开半阖有些高深莫测的眸子忽然睁圆了,其中忽然闪现了狮子一般端肃冷凝的光彩,他睁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小年纪的侄孙,心底满是震撼与赞赏。
他今年才只有十一岁呀,从来没人告诉他这些事情,这短短的日子,他竟然自己就悟出来了,换了他那傻傻的二儿子,能不能有这份敏锐呢?
他叹息着,也稀罕着,又问,“那你说说我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褚秀苡实际上知道二老太爷是想重回阁老之位,可那谈何容易,他只好有所保留地给出答案,却不想二老太爷继续追问,这是干什么?试探他吗?他是个小孩子呀,试探他有什么意思?
褚秀苡又沉吟了片刻,想起那个聪明得有些奇怪的小妹妹对二老太爷很是忌惮的样子,终于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老太爷这样精明的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简直是自讨没趣。
他抬起眼,迎着二老太爷看过来的视线,“我觉得二爷爷今天召集全族前去接驾,是想要见皇上一面,可是没有见到,所以不高兴。”
二老太爷已经料到褚秀苡心里是清楚的,听他这么回答并不意外了,更多的是赞赏。
褚秀苡惊悚地发现,二老太爷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狮子对猎物的审视,而是换成了平日里欣赏心爱古董的那种眼神,绵绵的,柔柔的,有些殷切,又有些怯怯。
二老太爷却觉得自己的表情极其慈爱,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碗茶,又给褚秀苡也斟了一杯,以从未有过的宠溺语调笑着问,“你喜欢赵子龙?”
褚秀苡方才还在揣测二老太爷为啥忽然变得那么,呃……他也形容不出来,总之和往常高高在上又适当慈爱的长辈很不一样。
冷不丁见二老太爷又将话题拉回了方才的闲话,他摸不准二老太爷在想些什么,只好顺着二老太爷的话答道,“是啊,孙儿就佩服他智勇双全。”
二老太爷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原本单薄的小身板结实了不少,挺拔如松,白净的脸庞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一双清澈的眸子却透出坚毅与智慧,这是个好苗子呀,虽说是过继来的,也算是他家的了,天佑浦口褚氏,他熨帖地叹息。
从他这辈儿往后数第三代总算也后继有人了。
再看这小少年,就不再仅仅是他用来拿捏长房的筹码,而是他褚家的未来,需要悉心培养的希望,“那你也想当个他那样智勇双全的人?我见你常爱看兵书呀。”
说到这儿,小少年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嘴角也稍稍耷拉下来,“现在是太平年岁,怕是难出赵子龙那样的人才了。”
二老太爷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太平年岁还引出他的愁绪了,果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还有,现在哪里是太平年月了,也就只有这市井小民觉得这世道太平。
他安慰这孩子,“改日我给你请个师傅学武吧,教你点儿棍棒拳脚,别再跟我这老头子练了,顺便学学骑射,身子强健了,读书也能好。”
褚秀苡眸子里迸发了烟花一般的闪光,看那样子,仿佛是要跳起来一般。
“不过有一点,不可以耽误功课,咱们书香门第,读书科举才是正道。”二老太爷怕他小孩心性又贪玩,特意嘱咐。
褚秀苡用力点了点头,“二爷爷放心,这次的院氏,我有把握。”他前一阵子已经过了童生试,可以去考秀才了。
二老太爷缕着胡须,再次欣慰地点点头。
他自己的儿子孙儿好好读书就好,家族的未来,就交给这小子了。
江浦老宅内院,二老太太的院子里,老四房的六老太太,也就是秀荪她祖母正和二老太太相对而坐,下面的圈椅里分辨坐着两人的儿媳妇,秀荪几个孙辈的女孩子都坐在小杌子上,几个小女孩似乎能感受到两位老太太的沉凝气氛,纷纷垂着眼帘不说话。
吉氏看了,就让秀莞带着妹妹们去绣楼和姐妹们一起玩儿,孩子们在轿子里闷了一天都累了,别在跟着长辈拘束着。
秀荪几个看了眼老太太,见老太太微微点了头,起身齐齐敛衽行礼,退了出去。
秀荪站在廊子上,回头望了一眼那半开的隔扇,看来老太太和太太们有话说,也许是关于今天的出行,可在人家家里,她不好去偷听,只得跟着姐妹们一路去了绣楼。
在绣楼里,她有了个新发现,绣楼里的娇客,竟然多了两个。
那两个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穿衣打扮都挺得体,只不过言行举止稍显瑟缩,有一个无法忽略的特点,那就是长得美,杏眼桃腮,顾盼生辉,果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听褚佩一介绍,才明了,这两位竟然是从兰陵褚家送来的,是兰陵褚氏旁支中的女儿。
兰陵褚家,虽有人出仕,却没有浦口褚氏显赫,兰陵褚氏的旁支,似乎出身也不会太高吧,长这么漂亮,还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