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方才看见秀荪和阮德纮亲亲热热走出浣石山房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小丫头对着阮德纮这个臭小子就能和颜悦色的,每次碰见他和陈叙就横眉怒目地活像见了杀父仇人。
是的,因为徐景行每次出现得都很不是时候,还很自觉自愿地将自己和陈叙划归了同一类别,使得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得到好脸色,体验相当不好,产生了一定的委屈情绪。
他本坐在温暖的屋里听小二房三太太和老太太亲亲热热讲话,思绪却早已飘荡在雪霁初晴的冷风里。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出来走走,透透气,对他就是想透透气,没别的。
只是在后花园散散步,在亭子里随便坐坐,然后遣小厮去泡壶热茶来。
接下来,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园子东北角的神秘力量,仿佛是自动自发地晃到了这里。
再接下来,就看见那不知人世险恶的小笨丫头甜甜地笑着对那臭小子挥手,还站在桥上看着那臭小子远去。
真是岂有此理。
果然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徐景行在竹林小径的转角处站着,隐没了身形悄悄看着这一切,又见这小丫头竟然还站在桥上出了神。
表哥离去,就这么伤神吗?
忍不住心生了小小的恶念,想捉弄她一下,趁她伸出白森森的小胖手去抠那胭脂扶手上的雪块,徐景行悄没声儿地低下身子,松松团了个雪球往那小丫头身上掷去。
却不料,小丫头恰巧一回头,并不紧凑的雪团在空中三开,兜头稀里哗啦扑了小丫头一头一脸。
如今,徐景行站在桥头,望着蜂腰小拱桥上欲哭无泪的小丫头,颇有些后悔,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想要捉弄她的,如今惨了,以后她肯定见到他就要跑。
秀荪此刻有点蒙,她还没醒过神儿,只知道自己被雪球袭击了,罪魁祸首就是咫尺之遥的大坏蛋徐景行!
她只觉得衣领都被雪化的水沾湿了,脖颈一片冰凉,脸上也刺刺地疼,指不定她细若凝脂的肌肤被那冰碴子一般的积雪划伤了,气愤和委屈的情绪如雪崩一般铺天盖地,干扰了意识,使得她现在看上去愣愣的,被砸蒙了一般。
徐景行与秀荪大眼瞪小眼,意外地发现小丫头的睫毛上还沾着将化未化的雪粒,衬得一双碧水清潭般的眼眸更加清可鉴人,让人一眼望进去,无法自拔。
可是还没等徐景行完全沉醉其中,只听耳边炸雷一般的爆喝,“徐景行!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小丫头三步并作两步从桥上俯冲了下来,张牙舞爪满脸横肉地找她寻仇,吓得徐景行拔腿就跑,还不到用完膳的时候就告辞而去。
三太太却直到掌灯时分才启程回江浦老宅。
晚间,秀荪帮着老太太卸头面,一边拿梳子给老太太梳头,一边随口问,“三伯母平日里随着二祖母管家,那么忙,怎么今天来咱家串了一天的门儿。”
不是秀荪小气,是这太不寻常。
老太太神秘一笑,她也没打算瞒着秀荪,“你三伯母这跑断腿的样子,自然是想赚双媒人鞋。”
“媒人?”秀荪的两只耳朵竖起来,磕磕巴巴问,“什么、媒……”
话刚出口一半,秀荪意识到不必问了,这一天,她在佛手湖别院见到的人之中,陈叙是送灵卉回来的,阮德纮是送三伯母过来的,其他姐妹等都是自家的,只有一个人出现得很突兀,而且,急需个未婚妻。
答案不言而喻。
徐景行。
秀荪的手不自觉一松,檀木梳子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落在光滑如镜的青砖地面上,如砧板上的活鱼一般,打挺儿似的翻了个跟头,彻底躺在地面上不动了。
这一声不轻不重地,却狠狠敲在秀荪心上,有一种被雷劈了之后,忽然变清醒的感觉。
褚秀荪啊,你现在是个九岁的女童,都还没有发育。
徐景行却是个未婚单身大龄男青年,外加克死第一任未婚妻的恶名。
怎么你一见到他,就浑身不自在,活像是看上他了,产生了非分之想?
不,这是不可能的,秀荪,你前世和他无缘,今生更是和他无份。
前世,你俩互相看着长大,都是一般青春年华,即使你伏地痛哭,也没求来这份姻缘。
如今呢,等你终于长成嫁人之时,他家儿子说不定早能勾搭酱油铺子老板娘了。
唉。
从此忘记这个人吧,无论前世今生,在他的眼里,都不曾有过你的影子。
申嬷嬷早已将掉在地上的梳子捡起来。
“怎么了?小小年纪的还叹气了?”老太太柔声问她,伸手拦着她圆滚滚的小身板。
秀荪顺势趴在祖母肩膀上不起来,小耳朵耷拉着,小眼皮垂下来,泄气地道了声,“祖母,我觉得有些累。”
老太太听了就一阵心疼。
自阮氏随儿子去了二老爷任上,家里的重担就压在了秀荪小小的肩膀上,看她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老太太乐见其成,她心里是希望自家孙女能干些,多些历练,等将来嫁了人,不至于被人拿捏了去。
想当年她就是因为不懂庶务,差点万劫不复,这种经历,她可不希望发生在自家宝贝孙女身上。
可是,似乎忘记了自家宝贝孙女还不到十岁呢,这样娇花一般的年纪,应该多玩玩儿才好,自己这老婆子躲什么懒。
老太太心疼着,就抱紧了大孙女,“秀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