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慧带着谢颖然先行回了府,锦依和司马玉楼与程叔等人见面,听着他们大致统计了今日筹集来的款项数目。
司马玉楼正和程叔交待一些细节上的事情,锦依望了眼一旁站着的余嬷嬷,示意她跟自己出来。
二人到了旁边的房内,锦依坐下,笑着请余嬷嬷也坐了,朝她仔细打量着。
她年纪约摸三十许,皮肤白皙并不显老,柔眉细目间显得精明却不失温顺,轮廓与芊陌颇有几分相似。
余嬷嬷被锦依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下也隐隐猜到她唤自己出来的用意,脸上竟也泛起一片微红,却极快便镇定下来,含笑道:“芊陌这丫头自幼便被奴婢宠惯了的,不知可有尽心伺候王妃?”
“余嬷嬷过谦了,她身上哪有一丝被宠坏的样子,分明是沉着淡定,大有乃母风范。”锦依笑着接过芊陌捧过来的翠玉碧荷纹茶盏,手指在盏盖顶端轻轻转圈,“我便直说了吧,余嬷嬷觉着程叔这人如何?”
余嬷嬷垂头半晌,再抬起时眼中甚是明亮,大大方方地道:“程爷性情爽直辖达,待人处事又心细如发,自是极好的。”
锦依笑着点头,“既然余嬷嬷这样看待程叔,那就好办了。余嬷嬷想必知道,程叔自我打小便一直跟着,在我眼中他并非仆从下人,而是亲如长辈一般。他这些年为我劳累奔波,一直都没法安定下来。因此,我想尽快将你和他的亲事定下来,不知你可有意见?”
余嬷嬷眼中闪过欣喜,忽又迟疑了一下,“去年的时候程爷便说过,这几年都没有这个打算,王妃的想法奴婢自是愿意,就怕……”
锦依微笑摆了摆手,“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与他说的。”
余嬷嬷不再多言,肯定地点点头,“奴婢但凭王妃做主。”
锦依心下甚是喜欢她这样不矫揉做作的性子,也不禁挺程叔觉得高兴,若有个这样的人伴着他终老,自己便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余嬷嬷说道:“昑月小姐今日也来了,她想见见王妃,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锦依略感诧异,自从三月锦如待嫁始,便再未请昑月过府授琴,自己已是好几个月未见她了,原想着待过上几月闲下来时,还是要请她来教自己弹箜篌的。
余嬷嬷顿了顿又道:“昑月小姐明面上虽只是歌舞坊的乐师,其实早两年王爷便已安排她负责联络西域商贾之事。想必王妃也知道,昑月原是鄯善国的贵族之后,在西域诸国间名头颇盛,由她在其中搭桥牵线,咱们义善堂才能这么快和胡商们打好关系。”
锦依听着点头,原来司马玉楼早就认识昑月,心里莫名地起了一丝异样,随即又有些赧然,怎地自己竟变得这般小心眼,连他认识其他女子也暗自计较,便笑着道:“我也有许久不曾见她了,快请她进来吧。”
余嬷嬷亲自起身到外面,过了半晌带着昑月进来。
昑月仍是一副胡人装束打扮,一袭象牙白纱罗曳地长裙,月蓝色斓边上刻金绣串枝葡萄纹,淡褐色的如云发鬓高耸,簪着翠金点蓝珊瑚珠步摇,鲜艳欲滴的长流苏垂至额间,更显得她眉目精致妩媚,姿态妖娆万千。
她盈盈下拜行礼,娇声道:“奴家见过王妃。”
锦依笑着让她坐下,“小姐怎么说也是我的老师,不必这样多礼。”
昑月展颜一笑,眼波流转间更显娇媚,“请王妃恕奴家之前不告之罪,奴家性命实为王爷所救,这一世便只认王爷为主,又怎敢自认王妃的老师,请王妃以后便唤奴家名字即可。”
锦依心里虽对司马玉楼深信不疑,但此刻听了这话仍是有些尴尬,她这样甘愿终身为奴的心思,难不成还有别样含义?
克制住心头的胡思乱想,锦依仍旧与她含笑相谈,过了片刻,听得外面传来司马玉楼的声音,知道他和程叔谈完了。
司马玉楼进来后,见到昑月时微微一怔,似是有些意外,点头打了声招呼,“昑月也来了。”
昑月笑盈盈地起身行礼,锦依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她躬身而下的姿态带着几分狂热的崇拜之情,连声音也似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见过主人。”
司马玉楼神色平静如常,只随意“嗯”了一声,对锦依道:“我们走吧。”
行至门前,锦依忽道:“我跟程叔说几句话,你等我一会儿。”
说得自然是程叔和余嬷嬷的亲事,程叔本还不同意,无奈锦依坚持,“如今连我都已有了安稳的去处,你还有何安定不下来的理由?这事我便拿回主意,总之余嬷嬷也已经答应了,我回去就找人看日子,将事情定下来,早日办了,我也放心些。”
程叔这才不再反对,挠了挠头,老脸泛红道:“那,属下便听小姐的。”
他嘿然而笑,朝着远处与余嬷嬷站在一处的昑月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揶揄,“小姐,那个鄯善女子长得太过美艳,你可得把小楼看紧些。”
锦依哑然失笑,回眸白了他一眼,“我先走了。”
昑月的眼睛一直往立于院中的司马玉楼那处瞄着,便是再没心没肺之人也能看出她的心思。锦依有些懊恼,过去她来授琴时,竟是一点都未觉察。
走到司马玉楼身前,她也不停步,径直走着,口中只道了句,“走吧。”
此时天色已渐暗,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残留天际,失了明艳亮丽的色彩,正在逐渐被黑暗吞噬。
木樨园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