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那边传来一阵骚乱,锦依将视线从王梓晨身上移开,与众人一道向廊下望去。
两个华服少年一前一后的,被一大群人拱卫着穿过校场,向旁边的看棚行去。当先一人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袭玄黄色的暗纹织锦长袍,面若冠玉,眉眼俊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整个人显得无比清贵高华。
他身后的少年比他略长两岁,着石青色锦裰,相貌温和,眼角唇边皆是煦暖的笑意。
棚中的人都迎了出来,当先一位身姿威严,颌下蓄着短短黑髯的,正是镇国公桓庭,他一马当先,昂首阔步地向那两个少年走去。至近前,向前头那位少年微微躬身行礼。
锦依料到那少年应该便是当今太子司马玮,身后的另一人,看相貌应该就是被封为东海王的皇长子司马珏了。
她朝着锦绣那边打量了一眼,只见她眉头微蹙,正深深望着太子,神色复杂。
锦依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也默默打量起太子,他眼窝略深,眸子不是黑色,而是与自己一样的淡紫色,肤色较常人白了几分。或许他的长相与皇帝更相似一些,除了眸色略浅,倒不十分看得出异域血统。不似自己这般一眼便知不是中原人。
司马玉楼站在桓庭身侧,正微笑着和太子说话。太子神态随和,毫无骄纵之气,与一众人笑谈片刻,被桓庭请入棚内,在主位上坐了。
桓家的管事上来请示女眷这边参加筑鞠的名额。
筑鞠每队各九人,共十八个人上场。要等女眷这边定下名额,男子那边才能确定可派出几人,补满上场人数。
王梓晨、夏欣悦自是一定参加的,桓媛媛也想去,被母亲瞪了一眼,又不敢做声。桓媛媛是三房嫡出的小姐,也算是今日的主家人,却总被自己母亲训着不守闺仪,早就料到今日自己是不能上场的了。
南方士族的女子大多娇柔,除了王梓晨和夏欣悦便再无人报名。王梓晨是琳夫人所出,王相极宠爱这个长孙女,还为她亲自向皇上求过赐婚,所以琳夫人对这个女儿也是没办法,只能让她任意妄为。
北方士族这边的女子就要大方得多,锦如兴冲冲地报了名,又来鼓动锦依。
锦依笑了笑,摇头不愿。一旁的英夫人便劝她,“我见你成日都这么安静,年纪轻轻,这样要闷坏的。我若是年青几岁,我也上去玩一玩。”说得旁人都笑了起来。
锦依恬淡地笑着,只推说不会打。英夫人想到她在尚秀堂中长大,还真是没机会接触这类贵族活动,有些不好意思,又安慰她,“到了春天让你锦轩哥哥教你,他打得极好,如儿也是跟他学的。”
许氏和锦绣站在一旁,神色有些颓唐。
一整日陪着笑脸和曼夫人交际,偏偏她总也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倒对锦依热情熟络。刚才来的路上,她二人又看到琳夫人一路拉着锦依窃窃私语,一脸的和善。
锦绣刚才远远见到太子,心神一直起伏不定。她满心烦恼,再看向锦依,愈发地看不顺眼。
不知她怎地那么得人心,众人看不起她尚秀堂的身份,却依然顾忌着她庆荣侯嫡女的身份,无人与她起纷争。更是有那么多人待她亲热,似是她身上藏了什么宝贝一样。
见她说不懂马球,锦绣心里冷笑,始终是没见过世面的贱婢子。眼中一转,却上前亲热地挽着锦依的手,娇笑着道:“姐姐,你不是说你最爱玩骑鞠的吗?怎么又说不会打。姐姐原来是骗我的,我可不依。”
锦依望着她那估作娇憨的样子,很想直接说出来,我从未说过爱玩骑鞠,怕是你自己记错了吧。
自从昨日在福禧堂与许氏对质了母亲私产一事后,自己也算是将立场摆明了给她们看,之前的那些虚情假意,便再也不需时刻挂在脸上。这时见她做作,锦依心里有些被她膈应到了。
转念一想,却又好笑,想必锦绣是听说自己不会骑鞠,才故意在众人面前给自己难堪,她想起之前小楼临走时满含深意的笑容,忽然觉得便上去打上一场,也没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对锦绣笑着道:“我虽会骑鞠,却不会这样的筑鞠,既然妹妹一定要我下场,那我便试试吧。”
锦如原本还撺掇着锦依上场,这时却又怕她真的不会,小声问她,“依姐姐,你要是真不会打,就别上去了。”
“不过是骑个马而已,不会打我就在边上凑个人数吧。”锦依随口说道。既然决定了,也便不再犹豫。
锦如听了极高兴,一面拉着她去更衣,一边跟她讲解筑鞠的规则。芊陌和巧薇将锦依的衣包打开,将早早预备着的骑服拿出来,给她换上。
浅绛色绣折枝葡萄纹的骑服上装,下面是玫瑰紫的纹边笼裙,里面同色的骑裤,脚上穿着浅棕色小牛皮制的马靴,腰间系了条深色腰带。
锦依极少穿这么鲜艳的颜色,如今一身艳红骑服,更衬得她肤如白雪,行动间裙裾猎猎,腰间丝带飘逸出尘,原本温婉的气质一变,显得格外英姿飒爽,明艳照人。
她一走出来,廊内的女眷纷纷将视线锁在了她的身上。连王梓晨也刻意地打量她,她似乎比旁人更适合穿骑服。中原女子大多骨格纤细,量身裁剪的骑服穿上身,还是有些撑不起来的样子。
但锦依此时却更显直肩蜂腰,脚下马靴上的细铃声音清脆,腰带飞舞间,似是大漠中的精灵、又似雪峰上的仙子……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