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面无表情,摸了摸胡子,问道:“侠儿,你这次下山要切记,你是华山弟子,在江湖上不要惹事,但也不要怕事。要多看多问,好好长长江湖见识,凡事多长个心眼。”
王侠背着个包袱,恭敬地对岳不群施了一礼:“弟子知晓。”
岳不群微微点头:“你一向稳重,我也不多说。这次下山你便多走走看看,也不用太急着回来。侠儿,你自己定个时间,为师也好心中有数。”
王侠面有犹豫之色。
岳不群眉头一皱,心道:“侠儿自小在华山长大,一时间要下山历练,难免有些胆怯,我倒也不好呵责他。”
岳不群缓缓道:“嗯?那年前回来可好?算算日子也不过小半年光景,再短那就算不得历练了。”
王侠深深鞠了一躬:“师父,弟子想……”终究还是犹犹豫豫,不敢说出。
岳不群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勃然变色:“大丈夫何故扭扭捏捏做小儿女态,有话便说!”
王侠抬头看着岳不群:“弟子想……弟子想一人走遍神州大地,这得花上好几年功夫,更听说东南倭寇屡屡犯境,劫掠百姓,弟子又想参军,杀退倭寇,怕是又得几年光景……这……”
岳不群两眼瞪得老大,竟失手将胡子拽下来几根。他近乎须发倒竖:“不行!”
王侠豁然抬头,盯着岳不群:“师父,为何不行!”
岳不群咬牙:“你要一人游遍神州,便是要几年,为师也允了。可你要入军伍厮杀,不行!”
王侠没说话,只是依旧盯着岳不群。
岳不群闭目咬牙,狠狠道:“不行,就是不行!莫看你如今炼血有成,但只要不是先天,战阵之中就还是凡夫俗子!到时飞箭流矢铺天盖地,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剑影,你有几条命挡得!”
“不行,就是不行!”
岳不群冷冷盯着王侠,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老成持重的弟子突然对自己说出要参军的疯话来。
两人就这般在议事堂内四目相对,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岳不群看着王侠这般倔强,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当年剑气之争后的自己和夫人。
当时自己二人也还是年轻弟子,这撑起华山派的担子本是怎么也落不到自己二人的肩上的。但门中一场大变,终究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当时明明暗暗总有人在自己面前说些丧气话,说什么你二人辈分小,武功浅薄又没有江湖威望,如何担得起这门派存亡的大任,不如暂时挂名到别的名门大派之下,休养生息,徐徐图之,以待日后东山再起。
自己当时虽年少,对这等话语也不过哂然一笑:“华山派自当由华山弟子来撑起,我二人虽还年轻,但还总不能将前辈基业托给他人,此话也不必再说了!”
那些人见蛊惑不成,登时便翻脸,道:“呵,你们俩瓜娃子倒是不懂事。今日掌了这华山派的掌门之位,明日便有的是华山仇家上门寻仇,怕是你二人就得血染华山了!”
自己也只道一句:“若如此,岳不群自当在九泉之下向师门长辈请罪。但若听了你等的,岳不群便连向长辈请罪的资格都没了。岳不群要死,也得死得对得起华山!”
便是那般情景,自己也是风风雨雨地熬过来了。虽然动辄便有丧命之险,但华山如今有这番局面,自己也备感欣慰了。同样是风雨,自己明知侠儿的志向是好的,但偏偏不愿他冒这等风险,这般一味护着侠儿,不但违了自己的本心,更折了侠儿的志向……
岳不群叹了一声,睁开眼睛,疲态尽露,挥挥手:“你要去,那便去罢。只有一条,别急着走……你这一走怕是八年十年都回不来了,你师娘还有师兄弟总该为你饯行的,明日再走罢。”
王侠忍着眼泪,声音哽咽:“是,师父……”
……
岳夫人身子一震:“什么?!你竟忍心让侠儿一走就是十年八年?!你竟还允了他去参军?!岳不群,你是不是疯了!”
岳不群面如铁石:“好男儿志在四方。侠儿如今年近弱冠,难道还经不得风雨了?你强留他在山上,那是害了他!你当我便忍心看自己弟子去参军入伍,去刀头舔血?我不忍心!但我做师父的,更不忍心折了弟子的志向!”
岳不群重重喘了几口气:“我意已决,侠儿也早有决定。你该懂的吧,侠儿他不是孩子了……”
岳夫人,这位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宁女侠,几乎站不稳身子。
她默默点了点头,起身往王侠房里走去。
“侠儿他一去就得那么久,我总该给他收拾收拾东西,多带几件衣裳。上好的金疮药也得备足,还有解毒丹,还有内伤丹药。晚上总得把别的弟子叫来,做上一桌好菜,热热闹闹地给侠儿饯行,得让侠儿吃得饱饱的,明儿一早才好动身……”
宁女侠擦了擦眼睛便去了。
岳不群也是叹了一声。
……
是夜,华山派众人都聚在饭厅。
几个弟子一个个都来齐了,偏偏就没一个人说话的。一个个都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
岳灵珊小声抽泣着,王侠心有不忍,轻轻拍着岳灵珊的肩膀。哪知岳灵珊用力甩开他,本就忍不住的眼泪一下子便大颗大颗的流下来,岳灵珊几乎泣不成声了:“你走,呜呜,你走!你一走就要十年,你别回来,别回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人,呜呜,没你这个师兄了!”
一下子,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