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市委的统一部署,首先要做的是建立起街道政权。随即街道办事处、居民小组、治保员等相继建立起来,然后,依靠这些基层组织,大力开展宣传活动,充分发动群众,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户口清理,市公安局、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驻军部队士兵和治保委员,组成的联合工作组,深入街区,挨家挨户,进行摸底,调查,清理,查出一大批黑户、假户和闲散人员,其中不乏匪特分子和黑帮地痞流氓,除了罪大恶极,关押、改造,使其自新之外,其他的皆遣返回原籍,其中包括那些国民党遗留在龙城的大批眷属,全部遣送回原籍。
这日,桂中军政区司令陈天雷的妻子黄淑芬,身穿一套紫色的旗袍,右手提着一个皮箱,左手牵着儿子,左右环顾了一下这间住了好长时间的房子,心情十分复杂。想不到过惯奢侈生活的官太太,一朝梦中醒来,便落得个夫妻分离,母子两无依无靠,被遣返回山东老家的命运。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下,这种滋味和失落感,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黄淑芳叹了口气,说道:“儿子,俺们走吧!”儿子望着母亲,懂事地点了点头,跟着母亲走出了房间,在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和解放军战士的监护下,蹬上门口等候的卡车。此时的车上,早已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官宦家眷。大伙儿谁也没作声,只是彼此审视地望望对方。
车子在多处停留之后,又上来一些人,然后,头也不回地开往火车南站。
卡车停下后,众人下了车,拿着自己的行李,在引导员的带领下,有序地走向车站,在车站入口处停了下来,等待着其他地方过来的人员到齐后,一同进站上车。
就在等待的时间内,一个卖小吃的商贩,推着小推车来到黄淑芬面前。
“太太,买点东西给孩子路上吃吧?”黄淑芬没有做声,四处张望着,商贩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在找寻什么人?便拿了盒云片糕,直接塞到小孩子手上。黄淑芬无奈,只好问了价钱,掏钱递与商贩。商贩借过钱,顺手摸了摸小孩的头,说道:“路途遥远,太太、公子走好了!”推车转身离开。就在商贩和黄淑芬擦肩而过的那一下,商贩悄悄说了一句话;“云片糕里有一封信。”说罢,“卖东西哩!”吆喝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孩子正要剥开云片糕的盒子,想吃云片糕,被黄淑芬一把夺了过来,紧紧抓在怀里,她知道,在这个离开龙城的时刻,只有一人会挂念她,想着她娘两,这人就是她的丈夫——陈天雷。
“我说这位大婶,小孩子想吃你就给他吃呗,一盒云片糕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位太太望着黄淑芬紧张兮兮的样子,理解不了,以为她连一盒云片糕都不舍得给孩子吃,用眼睛上下打量着黄淑芬,觉得这女人穿着十分讲究,不像个没有钱的主啊?心里有些个纳闷。
黄淑芬自知失态,急忙把情绪缓和下来,笑着对那位太太说:“小孩子就是心急,在火车上时间长着呢,留着在车上打发时间吧,免得在车上闹。”说罢,拉起儿子朝入口处挪去,不敢再往四周东张西望了。
人群慢慢地向入口处挪进。远处一个拐角的地方,一个头戴礼帽,一只手拿着一张报纸,一只手拿着一副墨镜,假装看报纸的中年男人,正盯着远处黄淑芬母子两,直至两人消失在火车站入口处。
空荡荡的入口处,就像中年人空荡荡的心,悬在半空中,飘啊飘了很久,始终落不下来。这是一种想冲出去被强压下来的压抑,这是一种失落,无望的痛苦,这是一种对亲人深深的挂念之情,这是一种……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人,悄悄走上前,拉着中年人就走。
“太太、公子乘坐的火车已经开走了,司令,我们走吧?”
“唉!”那中年叹了口气,说道:“永别了我的老婆孩子!”
“司令,别难过,蒋总统不是说了吗?五年成功,司令会和夫人、孩子早日见面的。”两人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中年人连自己都不相信,五年?妈的!十年都不可能!
三人很快消失在大街的茫茫人海之中……
火车开出站台。黄淑芬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龙城,这是她生活多年的城市啊!她不愿离开,是因为这里还有她的丈夫,她和孩子的唯一依靠,如今这一切都没了,都随着列车的远去,像断了线的风筝变得无依无靠。
她一路上一直找寻着那张熟悉的脸,却始终没能找到。她希望陈天雷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又不希望他为了他们身临绝境。这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了,想到这里,黄淑芬突然想到了那盒云片糕,不由得紧紧抱在怀里。她想马上看,又怕被人怀疑,就这样煎熬了许久,找了空,去了趟厕所,关上门,急忙拆开云片糕,取出里面的信,打开细读起来。
此时,仿佛陈天雷就在她耳畔说着话:“淑芬:此次一别,恐为永绝。”黄淑芬顿时泪如雨下,“夫已无退路。身为党**人,杀人无数,无赦免指望,唯有一死,以报党国之恩。妻问:反攻大陆不久有望,可续团圆。夫答:别信蒋总统言之无数,十年不得,百年无望,我等只是尽忠尽责罢了。值此生离死别之际,夫有一言,妻必遵守,枉费夫妻一场,切记!吾言:妻返乡之后,尽快找一无任何旧政府背景之人改嫁,子随他姓,过正常人生活,以防后患,连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