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所卷起的尘土似乎也满是压抑的,只是贴着地面滚动翻涌。
但不论是这天,还是这地,这般的阴沉抑郁,都挡不住此刻正在热火朝天,准备扎营的李家军。
李诚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身旁面无表情的方悦,抬头远眺。
肥如城。
想当初,北燕以肥如为最后防线,力拒高句丽军。而那时候,李诚自己,却是个连肥如城都没有资格进去的小小坞堡将主。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经年,此刻的自己,便是以征服者的身份,再临此城。
自从慕容评辽东大败后,北燕已经再也凑不出足以远赴腹地以外的讨伐军,辽西防务,根本无从谈起。再加上慕容令这位死心塌地的“鲜卑奸”,有了这般名正言顺的理由,辽西郡各地汉官不说,便是不少鲜卑将领,也都心安理得的开城纳降。即便偶有抵抗,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做做样子,不至于让投降显得难看。
一路行军、受降、安抚、设官,直至肥如城,这座辽西西部第一城城下,才终于有了些像样的抵抗,盖因此处守将,乃是慕容评麾下心腹。
不过在人心惶惶,又缺乏北燕朝廷军队支援的情况下,肥如城能守几时,实未可知。
马蹄声渐近,一队骑士往李诚处快速奔来。守卫在李诚身边的方悦回头一看,很快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又转回了身形,重新做起了一具雕塑。
在离李诚还有二三十布远时,那骑士首领便抬手示意,身后兵将,尽皆勒马,只有首领一人下马,轻抚了下马首,然后快步上前。
“公子,天气渐寒,这肥如城又似有坚守之心,公子单骑观敌,实在不妥。”
李诚转头看去,略带歉然的一笑:“只是心有所触,想出来走走,未料到还是惊动了仲权你。不过仲权放心,北燕四面受敌,边军无可调动。慕容评一败涂地,慕容垂远遁无踪,区区肥如,就算守将有胆,也没那个能力,可以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夏侯霸肃然拱手:“公子窃不可大意。我军一路西来,太过顺利,军士皆有傲心,否则也不会营寨未立,便打算一个冲锋杀上城墙,如今反倒折损数十。若非肥如城中只有守心,没有战意,只要略施手段,伤亡必不至于此。”
李诚点头:“此事我也有所察觉,放任先锋攻城折损,本也是我默认的。杀杀军士们的傲气,用几十人的性命,换一军严整,是值得的。辽西寒苦,本就不是北燕核心区域,一路顺利,也本在计划之中。真正的考验,当在接下来的,幽州腹地啊。”
听着李诚如今,对于牺牲几十人的性命,已是看得如此之轻描淡写,夏侯霸心里最后那点隐忧,终于再无踪迹。
“不知公子明日可有什么想法?”
“等等吧。”
“等?”夏侯霸一愣。“公子之意,是让慕容令来攻?”
李诚此次西征,可不是游牧民族那种掠劫心态,而是要真真正正的掌控幽州!因而一路行来,安抚整顿地方,都是要下大力气的。慕容令树立名目,诸葛诞执掌行政,配上一个治军严整的于禁,三人为组,缓缓打下治理幽州的坚实地基。
至于一路破城降敌的荣耀和自信,自然是必须给予李家军自家嫡系的。
虽然如今看来,这份自信,似乎有些过了头。
李诚点头道:“初时以我汉军为先锋,是因为鲜卑主宰北地已近百年,此番虽是起义兵,但汉儿心中难免惴惴。如今先有慕容评大败而逃,今有辽西一路速破,军心可用,便已足够。剩下的,就该充分利用慕容令的身份,来尽量降低北燕抵抗。”
说着,李诚抬头望天,乌云积沉下,似乎随时都有大雪突降的可能。
“北燕虽弱,犹有余威。而我们所拥有的机会,却只有这么一个冬季而已。一旦冬雪消融,但我们却仍然没能拿下幽州全境,则北燕周遭的势力一旦介入,我们便只有重回辽东,蛰伏经年,再不知何时能重返中原。故而,这一场幽州之战,必须快,必须速战速决!”
李诚坚毅刚强的话音刚落,突然远处肥如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公子速走!”夏侯霸脸色一变,立刻向后招手,那十几名骑士迅速驱马上前,四散分开,将李诚围在中心。
李诚也是心中一紧,赶紧爬上马背。同时也暗暗困惑,自己与方悦不过是穿着普通军士的服装,两骑出巡城下,是再简单不过的哨探行为,怎么会惹得城门大开?就算加上夏侯霸的十几骑,被误解是统领五十人的都伯——哪怕被误解是统领百人的屯将,也不过是低级军官,何至于这般动静?
随着城门完全开启,几骑纵马奔出,朝着李诚所在的方向疯狂打马。
李诚等人刚要调转马头,只见北燕骑兵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面旗帜,高举手上,同时似乎在狂吼着什么。
两地相隔还远,又是纵马扬声,此刻自然是还听不真切的。但那一面旗帜,却硬生生让李诚与夏侯霸呆滞的留在了原地。
那竟然是一面白旗!
很快的,城门中又陆陆续续走出一些步卒,而这些步卒手中,又每人都压着几名中年官员,甚至将领。
“且慢……莫走……投诚……”
远远的,那北燕骑兵的吼声也渐渐可闻。
…………
“……昔日吴王镇南,孤城独守,奋死抗魏,乃得今日我大燕之宁。然则吴王前方浴血,朝中却奸臣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