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怜同王文韶一起离开了,除了身契司徒凝冰不曾给过她一样东西,也没再见过这个侍奉了自己十余年的大丫鬟一面,主仆之情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剑在一夜之间斩了个干净!
弄玉轩的几个小丫鬟私下里议论,“少夫人对见怜姐姐是不是太狠心了些?她待红袖绿衣姐姐那般宽厚,又是找人家又是给银子的,怎么轮到自己的大丫鬟就什么都不给了?”
“这你就不懂了,宽厚是做给旁人看的。红袖绿衣姐姐是少爷的人,少夫人自然不好苛待,见怜姐姐就不同了,自己的婢女想怎样就怎样,旁人还挑不出理来。”
“总觉得见怜姐姐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她得了表少爷的青眼,好日子在后头呢!”
“是呀,表少爷的人才相貌,见怜姐姐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
“你们没事儿做么?”几个小丫鬟间的闲聊被恰好路过的碧鸳听见了,一向好脾气的她这回却忍不住出声呵斥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去!”
“是!”小丫鬟们慌忙应了一声,立刻作鸟兽散。少夫人如今主持中馈,她们私下议论少夫人被她身边的大丫鬟听见了,若认真追究起来,说不得就得挨一顿板子,现在只不过是被呵斥一声,那还不赶紧跑!
碧鸳眼见着几个小丫头跑远了,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可心里那股子郁气还是散不去。凭心而论,她也可怜见怜,但她并不觉得小姐无情。相反,她知道小姐之所以对见怜不闻不问是因为伤了心。她可怜的是见怜的傻,为了一个不知是否会始终如一的表少爷就抛弃了自己真正的依仗,斩断了十多年的主仆之情,再无回头之路!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碧鸳又叹了口气。忽听背后有人问道:“遇上什么难题了?在这儿长吁短叹的?”
碧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三公子李嘉责,也不慌张,转身端正的行了一礼之后才有些腼腆的说道:“奴婢能有什么难题,不过是见怜姐姐走了,小姐面上不说可心里......”难受么?肯定是难受的,否则也不会那般狠心。正是因为太在乎,被伤了心之后才会显得无情!
“奴婢瞧着都不好受。”还有一点点的羡慕,小姐待她再好,怕是永远也不会同见怜姐姐那般了。
李嘉责赞同的点了点头,难掩低落的说道:“这事儿我想起来就有气!既恨王文韶这小子色胆包天,又恨见怜不争气,怎么就一根筋的认定了王文韶?为了他这般轻贱自己,辜负嫂子一番好意!也难怪嫂子气闷。”说着话锋一转,伸手去揭碧鸳手上端着的托盘上的白瓷小盖碗,“你端的这是什么?”
不待碧鸳回答,他已经闻出来了,酒香夹杂着甜丝丝的桂花香,“是酒酿圆子!是给我嫂子的?我帮你拿进去。”自顾自的从碧鸳手中接过托盘,迈开长腿就往司徒凝冰屋里去。
碧鸳微微一愣,然后小跑着跟在他后头一起进了屋。
屋里,司徒凝冰靠在大迎枕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一副闲适的模样,瞧不出丝毫异样来。
李嘉责心里暗自嘀咕:“哥跟嫂子真是太像了,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也不知道跟人说说,早晚得憋出病来!”
“嫂子”李嘉责走到司徒凝冰跟前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别费神了,我把酒酿圆子给你端来了,你趁热吃两口,歇息歇息。”说着殷勤的将白瓷小盖碗放到了矮几上,顺便瞧了眼棋盘上的棋局,忍不住道:“这还有什么好下的?白子已经拿下了半壁江山,黑子败局已定了。”
司徒凝冰不屑的瞧了他一眼,“不到最后你怎知黑子一定会落败?半壁江山而已,我能让他拿去,自然也有本事收回来,等着瞧罢,棋局不过刚刚开始。”
李嘉责听出她话中有话,孟先生这大半年的悉心教导,嫂子时不时的耳提面命,让他开窍了不少,很快就从棋局联想到了杨炎与司徒凝冰之间诡异的气氛,不由试探道:“嫂子,我一直奇怪,你说你跟齐王明明是师兄妹,你们俩看上去好像关系不错,可我总觉得你们每次见面都有一种下一刻就会掐起来的惊心动魄,而且还是把人往死里整的那种,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司徒凝冰正一口一口的吃着酸酸甜甜还带着酒香的酒酿圆子,闻言不由上下打量了李嘉责一遍,半晌才欣慰的点了点头,“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用在你身上倒是合适,总算没辜负孟先生的一番教导。”
司徒凝冰忽然直起身子,挥手屏退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然后才对李嘉责说道:“不过你还是猜错了,我与杨炎无冤无仇。”随即又补充道:“如果不算小时候的那些恶作剧的话。”
“那……”李嘉责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司徒凝冰已先行解释道:“我虽与他无冤无仇,但我们注定是无法在同一片天空下生存的!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个世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们两个之间总要死一个!”
李嘉责似乎隐隐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小心肝不由自主的扑通扑通乱颤,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小心翼翼的道:“可他毕竟是皇子。”
“那又如何?”司徒凝冰瞧着他,笑得意味深长,“你见他折磨长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动过一样的心思么?”
李嘉责仔细想了想,诚实的回答道:“我最多只动过一半,旁的可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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