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婵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一旁的吕婆子见她醒来,先是欢天喜地的出门叫人,说是姑娘醒了。然后又回到屋里,对着赵婵道:“姑娘可醒了,可急死老奴了!”
赵婵见她这般欢喜,甚至比她自己昏迷之后苏醒还要来得欢喜。想必是自己出了这等意外,破坏了吕不韦的计划。吕不韦迁怒了她吧。想到此,赵婵不自觉的就将话语说的软和了些:“有劳婆婆一直照料,赵婵感激不已。”
“姑娘快别这么说,这都是老奴应该的。”吕婆子本以为赵婵对她有些不待见,但此刻见赵婵的态度如此之好,便不自觉就唠叨起来。可这一唠叨,就把赵婵受伤的前因后果也都给说完了。
原来,那床榻虽然较别家的高些,但是却一般会在床头放上床凳,床凳窄长而高,能够刚刚好弥补高床的缺陷。这是南方卫国人的习惯。而赵婵摔倒的原因便是这床凳好巧不巧的不见了。吕婆子还说,昨日夜里她魇着的时候还在的。
最后吕婆子还卖了个关子,说是让赵婵猜猜那床凳怎么不见的。可赵婵的只笑不语让吕婆子没有了继续唠叨下去的兴致,吕婆子“乖乖”地道出是韦氏所为。
且说那韦氏是吕不韦的妾室,因见着自家老爷昨日连夜的,接了个身姿婀娜的女子进了宅院,又听得府里的随老爷出门的小厮说,那赵婵如何如何的有名,尤其是那舞姿,一时嫉妒心作祟,害怕自己失宠,地位不保,便做下这等龌龊事,原是要害了赵婵的腿脚,让她再也不能够跳舞。幸而赵婵只额头撞了包,流了些血,身上有些惨不忍睹的淤青,并没有伤筋动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吕不韦竟然怀疑这件事的始末,查了出来,便着人将那韦氏赶出了吕宅。
听完这些,赵婵苦笑了一声。到底是谁嫉妒谁呢,天知道她有多想留在这吕宅之中,可这女子竟如此不知珍惜自己的机会,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叹。不过,还多亏她的嫉妒,否则自己也不能借着卧床养病的借口,推脱掉吕不韦为自己安排的明日的献艺了。想到这里,赵婵忍不住偷笑起来。
吕婆子看着赵婵时而苦涩、时而偷笑的小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道:“老奴去瞧瞧药如何了。”
就这样,赵婵留在了吕宅养伤。在吕婆子的细心照顾下,赵婵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左右便也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
在这期间,吕不韦来看过几回。第一回,他用言语试探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床的床凳被人抽走,故意摔倒来个拖延计。
赵婵面对他的多疑,保持沉默的同时,心也如刀绞般疼痛,只是泪水终归未曾夺眶。
看着眼前这脸色苍白的女子,她的眼睛红肿着,连带着鼻尖也泛起粉色,他终是不忍心,好看的薄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还是相信她的吧,否则也不会再得知了韦氏害她受伤以后那么愤怒,那是他少有的情绪失控。
之后的几回,吕不韦的表情都很是平淡,最多的时候,他和她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然后一炷香之后,吕不韦一句“你好好修养”打破寂静,也结束两人短暂的独处。
如果日子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即使只远远地看着他也是极好的,赵婵想。但上天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开着开着,就成就了一个个人的人生。
这一日,被寒风肆虐了许久的邯郸城终于在傍晚时分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羽毛般轻盈的洁白洋洋洒洒的从乌云之中抽离,穿越夜的孤独,从容却又带着些许迫不及待地扑向大地的怀抱,只短短几盏茶的时间,便为原本萧条的景色换上了银色的装束,显出别样的风情与高雅。
吕婆子给炭盆又加了几块银炭,有些感叹:“今年的冬来得太早,这雪也下得早,就是有些忒冷了些。这要搁在往年啊……”
吕婆子叨叨了良久,发现似乎没有人搭理她,抬头看了看窗前的赵婵,她又在出神了。
赵婵看着窗外的银装素裹,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静静地发着呆。
突然,她杏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突然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不明所以的吕婆子见她要出门,急忙拿起放在衣架之上那厚重的狐裘追上去。
“姑娘,多穿些,仔细冻着。”说着就要将那狐裘套在赵婵身上。
“不用了,”赵婵回眸一笑,眸中的涩意掩盖不住她的美好,反而是添了几分美艳。“我不冷的,婆婆。”
吕婆子一愣,没有再说话。相处了这么久,吕婆子也知道,赵婵这个人就是固执得紧,有时候还有些冷漠,但对身边的人也不会差就是了。
赵婵漫步走至院中,红袖轻挥,瞬间蜕变成一抹红色盛开在这黑白的世界里,轻灵如一只不食人间五谷的精灵。
吕婆子虽不懂舞姿的雅致,但却也赏出了这舞的美,忘记了眨眼,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舞姿的美好。
赵婵舞的专心,吕婆子看的仔细,却都没有注意到何时出现在屋檐下的男子。那男子身量结实,腰上佩剑,右手紧握着剑柄,褐色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与漫天白雪堪比轻盈的红衣女子,此刻,她美得出尘、美得不可方物,男子甚至连呼吸都调整得极慢,似乎是怕那声响会惊了那红衣精灵,会吓跑了那抹与大地融为一体的红。
赵婵借着白雪、借着舞姿,放肆的抒发着内心的悲痛,似乎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