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忽地闪过几道彩光,漫天烟花开始绽放,伴随远处的阵阵轰鸣,太后患有眼疾,便早早回了宫,帝后看了一会儿,也返回殿中,大部分年长者都随着帝后一同离去,剩下的几乎全是小辈,顿时便没了顾忌,有些要好的便忍不住相互打闹玩笑了起来。几个和安王妃年纪相仿的女子拉着她一起说话,想来定是从前便相识的亲贵家的女子,李泓微笑着退到一边的树旁,抬起头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烟花,他漆黑如墨的眼瞳也跟着忽明忽暗,隐隐地闪烁着晶莹的光。
雨从太液池边回来,看见安王独自一人站在树下,心中一动,便也站在了一旁,与他之间保留着曾经在宫中看烟花时他们所站的距离,李泓从夜空中收回了目光,下意识地顺着曾经那个熟悉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见了正抬头看着天上的雨,李泓心中一滞,眼中诧异又痛苦的神情一闪而过,雨用余光感觉到了李泓的目光,嘴角轻轻挽起了一丝含着冷意的微笑。
终于,最后一抹烟花也消失在了夜空中,大家笑叹着三三两两地往交泰殿的方向走去,安王妃离开女伴,走到李泓身边,只见他面含哀戚,神不守舍的模样,心里明白他准是又想起了那个女子,心下恨恨,便赌气径直绕过他向前走去,待李泓反应过来时,安王妃已和闻人诣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笑着,李泓静默了片刻,这才提步远远地跟在后面。雨疾走了两步,跟在他的身后,这是曾经两人出行时,雨跟随着他的位置,李泓感觉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忽地停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也随即停下,李泓沉默地站在原地,久久不敢转身,他生怕一转身,就会被满心的失落和伤痛淹没。雨讽刺地笑了笑说:“姐夫怎么停下不走了?”
李泓闭上眼睛,心仿佛骤然由云端沉到了海底,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转过头,温和地笑着说:“原来是小妹,方才喝的多了,现下酒气有些上头。”
雨轻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那姐夫回府后,可要泡些葛花茶来解酒啊。”
李泓震惊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雨心中冷笑,却装着不明就里地样子:“姐夫怎么了?”
李泓的嘴唇有些哆嗦:“你……你怎么会知道葛花茶?”
雨装作奇怪的样子:“葛花茶不是解酒之物么?”
李泓的眼神惊疑不定,他深深地看了雨一眼,仓促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过身向前走去,只是脚步略有些不稳,雨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曾经在每一个安王饮酒归来的夜晚,雨总会泡一杯葛花茶为他解酒醒脾,彼时两情相悦,甜甜的葛花茶总是被安王一饮而尽,而今物是人非,不知今夜,他还会饮下那杯葛花茶么?
众人回到交泰殿,饮宴已经过半,陆续有年长者告退,小辈们借着酒意,便肆意玩闹了开,一个雨看着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小姐提议玩击鼓传花,鼓声停时花落在谁家,便要表演一个才艺,否则便连饮三大杯酒做惩罚。大家纷纷赞同,皇上也笑着同意了,宫女忙搬来了鼓,又拿了花束给众人抛传,一名宫女背对着酒席而站敲击鼓面,以示公允。这是一个在众位皇亲国戚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各家闺秀都卯足了劲,一时间,水袖舞、胡旋舞、弹琴作画……莺莺燕燕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花束传了两轮,雨都躲了过去,正想寻个借口逃开,可那花束眼见着就又传了过来,雨无奈,只得接过,鼓声将将停下,众人鼓掌笑闹起来,方才那位提议玩击鼓传花的小姐道:“早听说护国公府上的二小姐才德兼备,只是身子弱甚少出门,今日难得一见,可要好好欣赏才是。”此言一出,众人皆期待不已地看着雨,带着各种或善意或不怀好意的心思。
雨紧张地站了起来,手心有些冒汗,闻人语琴棋书画样样俱精,也会跳舞,所以闻人家的其他人并不担心,可只有雨自己心里清楚,除了舞剑,她全无能拿得出手的才艺,然而闻人语是大家闺秀,怎能舞剑?雨正想借着生病还未康复的理由向帝后陈情,忽地看见安王正望着自己,眼神晦涩不明,雨心中一动,便走到殿中央向帝后行了一礼,婉声道:“方才各家小姐的舞蹈已是精彩绝伦,小女无才,不敢与之争辉,便献唱一曲,请陛下、皇后娘娘恩准。”
皇上自然同意了,其他人也不觉有异,安王妃和乔氏却是诧异极了,闻人语尽管身子弱,也曾苦练了好几年的舞蹈,如今第一次在帝后及皇亲国戚面前献艺,却如何会选一个自己从未练过的唱曲呢?雨站在大殿中央,一袭绿裙袅袅娜娜,她环视了一下座下众人,眼神停在安王与安王妃的席案上,别人看去好像是她正在看着自家姐姐,可只有李泓明白,她是在看着自己,李泓疑惑不已,却只见雨微微一笑,轻起樱唇。
闻人语的声音清脆空灵,唱起曲子来自有一股子韵味,很是好听,可只是清唱,未免有些单薄。雨刚唱了两句,一阵悠扬清越的笛音忽地从殿旁响起,如碧海潮生,轻云出岫,踩着她的节奏为她伴奏,雨惊讶地抬眼望去,竟是齐王。他手持白玉笛,一边吹奏,一边目光炯炯地凝视着雨。雨来不及细想,便随着笛音继续唱了下去,有了笛音相伴,雨的歌声婉转回肠,似夜莺般清脆、丝缎般柔软,直与笛音合二为一,水乳交融,相辅相成,在座众人听去,只觉得五脏六腑无一不妥帖,全身的毛孔无一不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