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回府后,就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明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只派人去禀报了一声乔氏。她坐在床上平复了很久,才渐渐静下心来,先暂且将李浲放在一边,她仔细回想着今天和芮青颜相见时的所有细节,一个一个疑团在她脑海中浮现。那芮云和她虽以姐妹相称,可在雨进入她房间之前,分明听见了芮云唤了她一声小姐,还提到了老爷和夫人,芮青颜最有可能的身份是什么?十几年前家中骤然遭到巨变的官宦人家么?
雨睁开双眼,这样一来,范围便缩小了很多,因为十几年前的夏朝只发生过那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宁景之乱。
宁王和景王与当今皇上是亲兄弟,先皇在位时,早早便立下了皇后的儿子为太子,彼时当今太后只是一个低位份的嫔,虽生下了皇子,可上有太子,下有宁王景王二位得力的皇子,当时的皇上根本入不了先皇的眼。前朝的夺嫡之争持续了很多年,其中的腥风血雨自不必多言,后来,宁王配合景王一起搬倒了太子,皇后被废,家族遭难,太子自尽,之后,宁景二人之间又开始斗得不可开交,宁王向皇帝告发景王诬陷太子的种种,皇帝震怒,要处死景王,景王临死之前拿出了宁王意欲谋反的罪证,宁王被逼无奈,起兵造反,最终落得身首异处。
很多人都曾偷偷议论,当今皇上的皇位是捡来的,在连连折损了太子、宁王、景王三个儿子之后,先皇心力憔悴,一下子便病危了。此时朝中皇子所剩无几,当今皇上便脱颖而出,在自己舅舅的帮助下,帮父亲稳住了朝政,重振朝纲。没过多久,先皇就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上,撒手西去,在后宫默默无闻的闻人氏登上太后之位。新皇登基后,北边的燕胡又趁机来犯,待一切平定之后,新皇即刻开始lùn_gōng行赏,将自己的舅舅封为护国公,闻人一族就此崛起。
十几年过去了,当提到当年的那一场腥风血雨时,人们也多用“宁景之乱”四个字一带而过,而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时的可怕。雨也是在进了安王府之后,听安王和幕僚们聊起此事才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当时被牵扯的人数之广,多到以万计数。许多名门望族、军中大将在一夜之间被株连九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女眷被贩卖为奴为妓者,更是不计其数,如果芮青颜也是其中之一的后人,那么她想入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报仇?那一场祸事,始作俑者都已经死去,当今皇上彼时也未曾参与夺嫡,她想找谁报仇?为家族平反?当年的那些罪犯已经被刑部定案结案,亦被史官记入了史册,更何况宁景作乱,证据确凿,岂是轻易说平反就能平反的?除非……
雨皱起眉头,芮青颜的话仿佛依然在耳边回响——
“我和闻人公子决不能有任何交集,闻人家并非始作俑者。”
“你就不怕我们的后半段路程会分道扬镳么?万一我们最终所要的会有所冲突呢?”
“我见过从地狱里活着回来的人,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比鬼更可怕?”
雨暗暗收紧了拳头,除非十几年前的那桩旧案其实另有隐情,皇上、太后、闻人家、秦裕……芮青颜的目标,究竟是谁?天香雅叙的后台,又究竟是谁?
一夜无眠,直到天明时分,雨才小寐了片刻,丫鬟们进屋来伺候梳洗时,她依旧没有起身。雨趟在床上,透过纱帐暗自观察着这几个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芮青颜几次的刻意接近,显然都是有备而来,而从昨晚的谈话中,言语之间也可以听出,她对从前闻人语的性子是有所了解的,她早已有心将闻人语当成自己的棋子,可惜这个棋子体弱多病、足不出户,一直无法被她利用。而自从雨成为了闻人语,身子“康复”之后,仅有的几次出门,就与她相遇了两次,这绝对不是巧合,闻人语的身边一定有芮青颜安插好的人,会是谁呢?
陈嬷嬷见雨一直躺着,忙问道:“二小姐昨日可是累着了?”
雨说:“也不是,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身子有些乏吧。”
陈嬷嬷道:“那二小姐可要起身么?过会子怕是齐王殿下要来了。”
雨想起昨夜的事,心里一阵烦闷,咬着下唇道:“今日我还有事,不方便陪齐王殿下,若是他来了,嬷嬷就说我身子不适,替我回了吧。”
陈嬷嬷奇怪道:“二小姐今日要去哪里?”
雨抬起头,沉默了片刻,眼中闪着异样的神色:“我去看看姐姐。”
——————————————
雨想过很多次自己再回到安王府的情景,却怎样也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情景,雨从马车上下来,凝视着安王府的大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年多前那个大雨磅礴的午后,她带着一个包裹和一把剑,满怀着希望踏进了安王府大门,却不知道,她和安王之间会有那样一段长长的故事和那样一个悲凉的结局。
雨昂了昂头,再昂了昂头,将眼底的泪光化作了嘴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下人通报了之后,安王妃从门内迎了出来,已有三个多月身孕的她小腹微微隆起,人也稍圆润了一些,看起来红光满面,气色极佳。她亲热地拉着雨的手:“你怎么突然来了,事先也不说一声。”
雨笑道:“就是想姐姐了,来看看姐姐。”
安王妃上下打量着雨:“你如今身子真是大好了,气色也好,看着好似也